阿婥不答,給兩人倒上茶:“……你們去趙四的宅子了?”
“去了。”
阿婥眼眶有些紅,聲音帶著些膽怯:“……見到她了?”
昭昭與小多對視一眼,不知該怎麼說。
“……她過得不太好。”昭昭道。
豈止是不太好。
聞言,阿婥像一根再也繃不住的線,無力地軟了下去。
她彎下腰,捂住臉,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
小多皺眉,不解道:
“你明知道她一直在趙四家裡受苦受難,為何還和趙四攪在一起?”
阿婥抬起臉,淚眼朦朧:“我怕死啊……”
她一個妓女,除了隱忍不發伺機而動,還能做什麼?
就算她把這件事廣而告之,說她家小姐沒有死,有幾個人會相信?又有幾個人會在意?
“那趙四為何不忌憚你,反而還籠絡你?”昭昭問。
“他怎麼會忌憚我呢……”
阿婥流著淚大笑,單薄的身子再也兜不住骯髒的過往:
“若非我在小姐的茶水裡下了迷藥,他怎會有可趁之機玷汙小姐?”
昭昭頓時渾身發寒,一句話說不出。
阿婥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十指扣在桌面撐住身子不要塌,用一種自我憎惡到極點的語氣懺悔道:
“我永永遠遠都會記得那一天……我被捆在集市柱子上,人牙子大聲叫賣,卻沒人願意買我。”
“最後是小姐買了我……她從轎子上走下來,像戲本里的天仙下凡一樣來到我面前。”
“她問我有沒有名字,我說忘記了。她說,那你就叫阿婥好不好。”
“我成了她的貼身婢女,有了容身之地,再也不必受餓挨凍……可我過得越舒服,心就越空洞。”
“我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幽深的井,裡面藏著一隻鬼。每天夜裡,鬼就俯在我耳邊低語——憑什麼她生來就在山巔,而你卻在泥裡?”
“沒遇到她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世上有人能活得那麼愜意……她有柔美的容貌,出眾的才情,不俗的家世,還有門當戶對的愛人……”
“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嫉妒她,不要嫉妒自己的恩人……”
阿婥扣在桌上的指節發白,指甲已經滲出血來:
“但我怎麼可能會不嫉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