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問她見過幾次,她記不太清清了,不是因為太多,而是太少,少到懶於去惦記。
“紫衣入府多久了,也有六七年了,她和十三娘她們是最粘著你的,你怎麼下得了手?”
沈香茉看著她,閔柔放下了手中的糕點,輕擦著手,嘴角一抹笑意,勾在那兒淡淡的,“她乖乖的,才是妾身的好妹妹,她若不乖,妾身也只能想辦法讓她安靜。”
“你很清楚十五娘沒有要害本宮。”沈香茉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微淩,“同樣的你也很清楚宋承徽不是兇手,那宮女無辜,紅芙也沒做錯什麼,這些人命在你手中如此輕賤的就去了,你說要護著本宮,你真以為本宮傻。”
“太子妃是妾身見過最聰明的女子。”閔柔笑著,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只可惜妾身沒想到,太子妃竟還如此瞧得起這些人的性命,行大事者怎麼能拘小姐,羅晉他們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可沒算過手頭上的人命,是不是輕賤。”
“你不必和本宮周旋這些,陳昭訓荷包裡的麝香是你所放,陳家長嫂因此滑胎,這東西,本來應該為本宮準備的,可惜你落了空,你口口聲聲說要護著殿下和本宮,實際上都是為了你自己罷了。”
沈香茉直盯著她,也笑了,“女人看女人,總還是瞭解一些,在睿王府中生活了這些年,久不見心上人,恐怕也忘了他了,這姨娘的身份做的挺舒坦,昭訓的份位也不錯,靠著羅晉,說不定太子登基,你還能再有個妃位讓你在後宮坦坦蕩蕩。”
閔柔的神情裡終於有了一抹微動,只是在眼底閃過,頃刻消失。
“說起來,太子殿下在蘭城的時候就受眾多女子喜愛,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你殺紫衣是為了掩蓋你自己要本宮的事實,你殺楊良媛,不是為了主持公道。”沈香茉微低身子看她,一字一句,“你是因為妒忌。”
閔柔微仰頭看著她,神情很平靜,沈香茉拿出一個荷包放在她的面前,“這是你送給楊良媛的,裡面有什麼,你也清楚,你深知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殿下的,這點你倒是不介意,你可介意她這樣的情況還受殿下的重視,就憑了腹中一個野種,能平步青雲,這位置,是你想要卻一直得不到的。”
“娘娘可真是聰明人。”半響,閔柔笑著誇了一句。
沈香茉搖搖頭,別的她也不想問了,“到羅晉回來之前,你就住在這兒。”
“妾身的命不重要吧。”
“重要。”沈香茉起身,轉身朝著門口走去,“不過你若是不想活了,本宮也會給你按個好名聲,以免壞了這麼多年你心上人對你的印象。”
......
......
腳步聲遠去,閔柔坐在那兒,裙紗拖在床沿,髒了裙擺。
她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便落了下來,她不是輸給了太子妃,她只是輸給了自己。
沉不住氣,太心急。
也許是真的太久了,她看著三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拽著自己的手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離開的時候,她就沒法安心的繼續保持鎮定,想起她們剛進府的時候那段日子,等一個人太累,她最初以為自己受得了,但是幾年之後她就堅持不住了。
她老了,這張臉每每和紅芙,和宮中的年輕妃子相比,她就覺得時光對她太不公平,她等不到羅晉,也等不來太子。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當年她義無返顧的跟著羅晉來了蘭城,連自己的姓都改了,不願意丟家裡人的臉,和羅晉在一起那一年,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後來呢,後來她就到了睿王府。
時光漫長,像是一把割不疼人卻又紮的萬分難受的鈍刀,慢慢的磨著,慢慢的磨著,回過神來時候已經磨的血淋淋。
她開始期盼殿下來看她,開始想著殿下過的怎麼樣,開始覺得自己若是能陪在殿下身邊也是好的,至少,至少不用這麼等了啊,當時的娉婷院和主院那兒距離才多遠。
也許那時候就已經開始變了,心變了,人也就變了,會想要得到,會妒忌。
閔柔抬起手看,高高的窗外斜進來一抹月光,她的雙手,站滿了鮮血。
一個一個鮮活的生命,從她眼前跳過,在她手裡葬送。
外面的小林子裡傳來一陣咕咕聲,不知是什麼時辰,閔柔靠在那兒,又哭又笑,聲音在牢房裡飄蕩開來,顯得尤為詭異。
“可我還不想死。”她捏緊著拳頭,最後藏入了自己懷裡,這麼多年下來了,她還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