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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審問快了很多,那個家中有身懷六甲妻子的黑衣人第一個招了,但他並不是暗衛,刑部尚書問出了他聽從於誰的指令,結果很出乎季熠辰的預料,一夜過去,刑部尚書遞給他的冊子上多了好幾個人的名字。
季熠辰回到東宮的時候已經是黎明,門口那兒莫離看到太子回來了,輕輕的開了門,又命人去抬熱水過來,季熠辰在屋子內簡單洗漱過後到了床邊,沈香茉帷帳也沒拉,就靠在他平日裡睡的位置,側靠著,微低著頭酣睡。
季熠辰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自己翻身到了床內側,把她摟在懷裡,這一動,沈香茉直接驚醒了。
“回來了?”沈香茉支起身子看他,身上還帶著從外面回來的清涼,如今已經是快清晨,再過一會兒可就要上早朝了,“刑部那兒怎麼樣了?”
季熠辰在她耳畔說了幾個人的名字,沈香茉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半響才吐露出幾個字來,“這怎麼可能。”
“這是一塊大肥肉,能從中分一杯羹的,鋌而走險的人不在少數,你看陳王爺,他是怎麼跨出那一步的,這個皇位如果沒有之前的種種,恆王繼位是理所當然,先帝沒有幾年好熬了,當了二三十年的太子,忽然有一天變成這樣,是誰都不能忍。”
季熠辰頓了頓,換了個位置摟著她,“我這太子之位,原來也是屬於別人的。”
沈香茉怔了怔,隨即就想通了,恆王爺願意放下這一切換恆王妃的性命,帶著全家脫離皇家,永遠不回宜都,可恆王妃和恆王世子卻並不是願意的。
魏家在陳王爺謀反之時是一力支援太子即位的,後來睿王爺討伐,魏家在宜都城裡是連著範家等助睿王爺的軍隊進城,可他們心中到底還是想支援太子即位,想的是睿王爺扶持恆王爺繼承大統,而不是取而代之。
朝中是有一幫老臣整日在上串下跳,說的無非就是正統二字,對睿王爺繼位這件事字裡行間覺得不妥。恆王爺在朝中這麼多年,先帝在世時候當了二三十年的太子,他身旁也有盡忠之人。
她和太子那番出事,若是死了,堪堪初立起來的朝堂怎能不動蕩。
“父皇可知道?”沈香茉翻了個身,在他的胳膊中挑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半捱在他身上。
“父皇一向是心慈之人。”季熠辰頓了頓,“恆王爺的事,他念著兄弟情誼,恆王爺又願意以這些身份想抵。”
季熠辰的聲音停頓了下來,沈香茉的手剛好觸及在了他胸口的舊傷上,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她的手很快要挪開去,季熠辰卻抓住了她放在上面的手,聲音沉了幾分,“你不是想知道這傷口的由來麼。”
沈香茉抿了抿嘴,那也得他願意說了才行。
看她的神情季熠辰是知道她很在意這個,其實心裡還是泛著一些小開心,季熠辰捏緊了她的手,做了個這樣的開場白,“這是年少輕狂時留下的。”
沈香茉抬眼瞥了他一下,季熠辰笑了,“我若說了,你別生氣。”
沈香茉點了點頭,季熠辰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開始說起傷口的事,追溯的遠一些,季熠辰說起了他十四歲時候的事,和季熠川當時說的差不多一樣,他初去花滿樓,遇到了當時才剛剛登臺的明月。
“登臺以前她是清伶,登臺之後就會有開苞夜,誰出的價高誰就能買她的第一夜,當時花滿樓中開價的人很多,我和志恆兄打了賭,我以一千五百兩銀子買下了她的開苞夜。”
剛說完被他捏著的手有要抽離的趨勢,季熠辰抿著笑意看她,“不是說不生氣。”
沈香茉不支聲,季熠辰又添了一句,“我沒碰她。”
準確的說,當時的季熠辰不想碰她。
登臺那一夜,明月一襲白紗裙從堂上坐著花籃下來的時候,季熠辰真覺得是看到了一輪明月在她身後照耀,皎潔,聖白,她像是純潔美好,季熠辰不願意任何人玷汙了她,這才買下她的開苞之夜,並且還買下了她之後無數也夜晚,她可以見別的客人,陪著喝酒聊天,但是絕不能過夜。
而這無數個夜裡,季熠辰都沒碰過她。
那是一種極強的精神寄託,季熠辰喜歡那樣的明月,她聰明,有才識,又善良美麗。這樣的女子不該留在花滿樓中。
“所以我去向父皇說,想把她帶回家。”季熠辰要去徵求當時睿王爺的同意,那必定不是什麼侍妾這麼簡單的身份。
懷裡的人直接沉默上了,季熠辰就知道不該說,可如今說了一半卻不得不說完,他拉著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刀疤上,聲音沉了幾分,“這傷口,就是最後一次和她見面時留下的。”
花滿樓的媽媽不就是需要銀子麼,季熠辰幾乎是用銀子包下明月,讓她夜裡不用服侍別人,但他能給的,好像是僅僅只有這麼多了,他不能帶她進睿王府,也不能把她贖身離開花滿樓留在睿王府外,最後一次見面,明月用刀刺入了他的胸口,說要看看他的心裡是不是真的都是她。
在那之後沒有過幾天,一場大火燒毀了明月所在的畫舫,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