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很耿直!
褚遂良的耿直是出了名的,李世民曾公開評價褚遂良的人品和能力,第一句話就是“褚遂良耿直”,第二句才是“有學術”。雖然論起噴人,褚遂良不及魏徵那個大噴子,但說到性情,那真是直來直去的典範。
長孫無忌一個眼神兒丟過來,褚遂良就仰天大笑起來。
李世民一臉驚詫,看向褚遂良:“登善表字)何故大笑?”
褚遂良笑指天子,語氣中竟帶上了一絲悲憤:“陛下,臣本以為,晉王李治聰慧不遜於魏王,而身體尤其康健,為千秋萬代計,故推舉晉王。今聞魏王殺子傳弟的荒唐之言,卻是認定了,只有晉王才可為儲君。”
李世民一呆:“登善之意……”
褚遂良冷笑連連:“殺子傳弟,陛下當真信其所言?若魏王只是有心於皇儲之位,原也不算什麼,他竟說得出這番話來,那真斷斷不能立為儲君了。來日,欲毀此諾,魏王只能殺了晉王,只有死晉王,才不會讓他不必背負對陛下所立誓言!”
李世民呆了一呆,突然臉色鐵青。
李魚回來的時候,就見四位大臣正從禦書房中出來,急忙避過一旁。
他偷眼一瞄,就要房玄齡和李績神色微見沮喪,長孫無忌卻是面帶微笑,而褚遂良卻仍是一臉憤憤。三種不同的表情,實在令李魚有些摸不著頭腦,待這幾位宰相人物都回了兩儀殿署理公務,這才輕咳一聲,問那門邊小黃門兒:“呃……陛下這邊,可是有什麼煩憂之事發生麼?”
那小黃門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魏王聲稱如得皇位,將來必殺子傳弟,聖人歡喜,欲立魏王為儲君,卻被褚相公一言點破其中之詐,聖人此時,一定懊惱的很。小李將軍禦前侍奉,多多小心。”
“明白了!”
李魚向小黃門兒抱了抱拳,這才撩袍上殿,進去時,腳下便放輕了幾分,貍貓兒一般,悄無聲息。
李泰出了宮,卻沒有馬上回府,他思量了一下,雖然父皇那裡顯然是已經接受了他的建議,就只怕……雉奴這小子,小小年紀,心機卻不少,原來也在圖謀皇位了。
想到這裡,李泰便吩咐,直接去了晉王府。
晉王李治尚未成年,不曾外放封地,還在京中居住呢。
聽說李泰來了,李治還有些奇怪,因為這位兄長平素與他可沒什麼來往。李治連忙把李泰接進府去,兄弟倆花廳敘話。李泰一來是得意於父親已經點頭,這儲君之位已然是板上釘釘,必屬自己無疑。另一方面也是驟得這個好訊息,有些把持不住了,原本很聰明的一個人,卻做了蠢事。
“雉奴啊,你很奇怪為兄今日為何過府吧?”
李泰放下茶杯,笑吟吟地看向李治:“你與漢王叔一向交好,如今漢王叔參與太子謀反,已然被賜死,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擔心。”
李治一呆:“兄長,小弟雖與漢王交往多些,可也都是皇族宗親之間的往來。那時並不知道他要謀反啊,這事……能否小弟有何牽連。”
“你呀,愚蠢!”
李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放下茶杯指點:“自古以來,圖謀不軌者,即為天子大忌,哪怕親如父子。當年漢武帝何等英明神武,為此卻是殺過多少宗室?包括他的親生兒子啊!”
李治臉色變了,惶恐道:“這……兄長,那小弟該怎麼辦?”
李泰道:“早早出閣,就藩於封地,遠離這是非之地,還怕不能求一個太平?”
李治為難道:“可……男子二十冠禮,我今年才十五歲,不到就藩的年紀呀。”
李泰道:“誒!酆王十歲就離京就藩了,還是父皇親自安排的呢。你如今已經十五歲,有何不可?”
酆王叫李元亨,比他七哥李元昌就小幾個月。李元昌就是跟著太子謀反,剛剛被賜死的那位。
李元亨為何虛歲十歲的時候就去就藩了呢?因為他母親尹德妃是站當年的太子李建成的,所以李世民登基後,這位尹德妃馬上人間蒸發,下落不明瞭。而她的親生兒子李元亨,虛歲才十歲,就被趕去了封地。
李治聽了李泰所言,恍然道:“兄長所言有理,待小弟好好思量一下,如何向父皇請旨。”
李泰暗喜,李治只要請旨就藩,就意味著主動放棄,要遠離避禍,他既如此表明了心志,誰還會擁戴他?大局定矣!
李泰起身告辭,李治誠惶誠恐,親自將他送出府門,回到花廳,端著那尚溫的茶水思量半晌,唇角微微逸出一絲冷笑。
李治很聰明,他的確宅心仁厚,性情溫和,但他的智商卻是一點也不低,相反,因為他話不多,也不好爭,不好沖動,有什麼事兒都喜歡放在心裡多惦量幾遍,所以思慮問題,比起比他大幾歲的人都要周密的多。
李泰一向不與他親近,如今突然跑來說上這樣一番推心置腹的話?更巧的是,太子出了事,按照順位,魏王李泰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吶!
李治與李泰不同,有什麼事喜歡悶在心裡自己思量,再說他才十五歲,也很難與他年近五旬的長史交換心事。他就只一個人在花廳裡悶坐了小半個時辰,突然就站起來,高聲吩咐:“來人啊,為本王更衣!我要進宮、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