紇幹承基道:“我覺得,可以先集中城中糧食,陸續運到船上,同時集結城中工匠,令他們打造攻城器械。陛下還可以下詔,青州、緇州等地徵募壯士,壯我軍威。如此,一切準備停當後,四位大王便可保護陛下禦駕親徵,殺向長安城了!”
齊王李佑一拍大腿,學著其父誇人的模樣贊道:“軍師真老成謀國之見!就這麼辦,拓東王,籌集糧草裝載糧船一事由你負責,拓西王,徵募工匠建造攻城器械一事,由你負責。拓南王、拓北王,你們分赴青緇各地,徵募丁勇!”
四大王齊齊起身,向李佑拱手:“臣等遵命!”
紇幹承基幹咳一聲,道:“臣亦願為陛下分憂,下邊許多小縣,臣願往招募,也免得兩位王爺過於奔波。”
齊王笑道:“齊州情形,你不熟。連話都與當地人溝通不來,如何去募兵?這齊州……我也不熟。齊州話,我也不會說,與你一般模樣,哈哈哈,你還是留在我……朕這宮中,幫朕多出出主意吧。”
紇幹承基咧了咧嘴,就似咬破了一個苦膽,笑得無比難看:“臣願為陛下分憂!”
……
“臣李泰,願為陛下分憂。”
李泰垂手而立,神情莊嚴。他垂手站著,只是卻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圓滾滾一個肚子,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世民放下手中奏章,淡淡地掃他一眼,道:“你也想替父出征,討伐齊王?”
李泰搖頭,看了看左右,大太監知機,微微一點頭,左右侍候的太監、宮娥紛紛退了出去,只有這心腹大太監依舊立在李世民身後。
李泰這才換了副口氣,道:“父親,五弟魯莽無知,從小就易受人哄騙,這一次,應當也是受近臣哄騙,這才做出錯事。如今此時,想必他已有些悔意,只是騎虎難下了。兒是老四,和五弟年歲相當,從小玩在一起,關系更親密些。李績大將軍率兵在明,這是天威,是天子必須的態度。兒願悄然啟行,暗中行事,與五弟取得聯絡,勸他懸崖勒馬,負荊請罪,好歹留得一條性命。”
李世民微微動容,凝視李泰片刻,目中漸漸露出暖意,輕輕點頭,道:“你很好,有點兄長樣子。”
李世民輕籲一口氣,有些出神地望著前方虛空,半晌方道:“為父已手書一封,讓李績快馬送去齊州了。佑兒若有悔意,見了為父的親筆書信,當能有所作為。若是為父勸不得他回頭,你去便也無用。”
李世民收回目光,看著李泰,和煦地一笑:“再者,此去齊州,路途遙遠,鞍馬勞頓,天氣又轉涼了,你這身體,如何折騰得起。你很不錯,為父甚感欣慰,回去吧。”
李泰無奈,只說若有需要他與李佑溝通時,父親盡管吩咐,一家人,總歸不要搞得不好相見雲雲,這才告辭離去。
李世民望著李泰緩緩退出,輕輕點頭,對大太監道:“青雀寬厚啊!”
再想到之前李承乾作為長兄,迫不及待地要拿自己兄弟的人頭來立軍功的行為,李世民的眼神兒頓時又冷下來,寒意如冰……
……
“這深秋河水,寒冷如冰……噗!”
李魚抓著艙室的門框,剛剛感慨了半句,一個浪頭迎面打來,冰冷的河水撲到臉上,灌了一口,登時打斷了他的話。
這船上後艙捆綁置放的是拋石機,李魚住在前艙,此時那船正下一道水坡,順水行船本比逆流而行省了許多力氣,但若論風險,倒是這順流而下尤其容易翻船。
舵使得不巧、帆落得不好,水情複雜一下,都有可能讓船傾覆。這一段“下坡路”,那船頭砸水,砰砰作響,不停抬起落下的動作使得偌大一艘船竟像玩具一般上下顛簸,極其劇烈。
而那河水就被船頭砸成了一個個浪頭,不斷撲上船來,幾乎令人窒息。
而深秋的河水本就極涼,昨天上游一場豪雨不但使得水勢變大,河水溫度也極劇下降,幾個浪頭下來,凍得人嘴唇發紫。
只是這時卻無人來關心他這位上官了,誰若在此時胡亂走動,都是在自尋死路。軍士們也都各自抓著固定物,後艙室內,看護拋石機的軍士分別抱著一個立柱,柱上繩索繃得緊緊的,拴繫著中間被固定的沉重拋石機。整艘船上一個個浪頭裡,只有水手偶爾跑動的身影,還有船老大自始至終不曾停歇過的嘶啞的指揮聲。
跑長途的大貨司機有句口頭語:“窮死不拉管,累死不拉卷”,不知道李魚聽沒聽過這句話,在他後艙中,綁著沉重高大的拋石機,而他坐在前艙,儼然就是坐在駕駛艙內的那位司機大爺。
船頭不停地起伏,砰砰地砸著水面,把一個個浪頭掀上了船。那固定拋石機的繩索繃得緊緊的,吱吱嘎嘎作響,終於,一根繩索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沖擊力,嘎嘣一下斷了。
整架拋石機向前一滑,後邊另一根繩索獨力難支,也嘎嘣一聲斷開,揚起的繩頭鞭子似的抽在一個士兵身上,將他抽得倒飛出去,撞在了艙壁上。
而只剩下前方兩條繩索拴系的拋石機隨著船體又一次劇烈的起伏猛地向前一撞,喀喇一聲,整面艙壁爆裂,拋石機推著斷裂支張、彷彿攢起的槍陣似的艙壁向前平趟過去。
“啊!”
李魚一聲驚叫,眼看就要被根根如槍的艙壁木板戳穿,急忙鬆手向後一退,這時船頭又是猛地一沉,旋即又猛地一抬,李魚就隨著這一伏一起的劇烈動作,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一頭紮進了黃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