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同科進士,同為五品縣令,長安下轄兩大京縣,二人各自把持半邊,可為什麼人家那半邊就沒有這麼多狗皮倒灶的事兒?
此時此刻,何縣令可是全然忘了他的轄內有西市,有皇宮,西市遠比東市繁華,給他帶來大筆稅賦,長安縣內有皇宮區,所以每年工部撥付的基建款項遠超萬年縣的楊陀縣令了。
長安、萬年,長安萬年啊……
老夫的地位,卻只怕是不保了!
何縣令仰天悲嘆,心中在滴血。
這時,一個臉色蒼白的捕快拖著兩條滴著血的腿走過來。
那是一個人的下半身,腰部以下,只有兩腿,這種在戰場上都不多見的兇殘場面,居然出現在西市,饒是那捕快各種奇案要案也經歷的多了,還是有些承受不了。
死屍散落各處,情形各異。
大街上,庭院中、屋脊上也就算了,還有掛在樹杈上的、栽在陰溝裡的、泡在糞池裡的、卡在某家店鋪門縫裡的,更有一些泡在水井裡的,耷拉在某家店鋪牌坊後面的,牆裡一半牆外一半的,甚至還有一個手臂在十三區,屍身在東二區的……
捕快們各處搜羅著屍體,忤作則忙著記錄屍體、拼裝殘屍,此情此景,看得何縣令、巡使、街使、不良帥、武侯長等大小官員面如土色。
“找些車來,把……屍體……都拉回去吧!”
何縣令用手帕捂著嘴巴,強壓著嘔吐感吩咐。
東籬下,樓上樓。
喬大梁的房間,窗子大開,喬向榮和王恆久憑窗而立,眺望長街之上屍橫一片的壯觀景象。
他們也看到了官府趕到之前,被人抬回燒去一半的府邸的賴躍飛,賴大柱昨夜真的好拼,拼掉了一條手臂,額頭戳著一口飛刀,大腿上紮著一支短匕,居然還沒斷氣。
王恆久沒有下樓,去探望他的心腹愛將,他依然站在樓上,靜靜地看著。
許久,喬向榮的大賬房悄悄拉開障子門,一雙白襪兒的腳底板落地無聲地走進來。腳步那叫一個飄逸,有種羅襪生塵,淩波微步的飄逸,簡直就像一個小姑娘般的輕盈靈動。
還有他那滿臉的褶皺,笑得都綻放開來,就像一位新嫁娘般榮光煥發、豐採自然。
“大梁!”
大賬房走過去,貼著喬向榮的耳朵低低耳語幾句,這老貨有意拿矯,你故意高聲一點,用旁人聽得見的悄悄話不成嗎?他不,偏就把聲音壓得極低,連喬向榮側耳去聽,都得全神貫注。
直到他彙報完了,才用得意的小眼神兒瞟了王大梁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雖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只這一眼,王恆久已經明白了一切。
障子門拉上了,喬向榮輕輕籲了口氣,轉身看向王恆久:“結束了!”
王恆久目光轉向窗外長街,沉默有頃,微笑起來,輕輕地點了點頭,也轉向喬向榮,對面而立:“是啊,結束了!”
喬向榮憐憫地看著他:“很不幸,你輸了!”
王恆久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不用安慰我!”
喬向榮莞爾一笑:“我現在有些猶豫,該讓你如何下場,才更體面呢?畢竟,兄弟一場。”
王恆久也笑了:“不敢當!就算十年前,你我為了前程秉燭夜談,共同進退的時候,我們也不是兄弟!不過,你的好意,我還是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