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官說罷,便忙不疊地離開了。
花鳥魚市區的“無憂洞”裡,住的並不都是貧苦無著的百姓,還有許多亡命之徒。這些人大都是重案在身的通緝犯,潛藏在此,很難抓捕,可他們也要生活,許多人逃出來時並未攜帶多少錢,那就得想辦法賺錢,替人做些見不得光的罪惡勾當,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靜官兒並不做這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他是幹“地鼠”行當的,只負責替人溝通訊息,串連人手,從中賺取掮客錢。這時生意上門,靜官兒登時打起精神,老鼠一般忙碌起來。
……
西市第九區,西市署就在這一區,西市署依附“東籬下”而建,但“東籬下”卻不屬於第九區,它在周圍四個街區的交接點,等於是壓住了四個街區的各一角。
第九區高檔酒肆、飯館居多,如今年代還不多見的兩幢客棧也在這一區,而且是高檔客棧。因此這一區與其他各區之間有闊達五十步的一條環形街道。
這條街道設立的本來目的是為了一旦失火則成為一條有效的隔離帶。後來這條街道漸漸被商販“吞噬”,不過近來在淨街司的努力下重新清理出來了。
淨街司和消防司同其他各司不同,西市署其他各司名義上是負責整個西市管理的,實際上只有十三街區由其直轄,其他各區各有負責人員,並不聽李魚號令。
但李魚讓消防和淨街兩司在十三街區打出示範效果之後,就請示了喬向榮喬大梁,在整個西市推廣開來。
喬向榮是負責整個西市商鋪經營的第一梁,街道清潔以及消防管理又是其他各區原本沒有的設定,並不影響他們本來的利益,各區負責人也不想為此和常老大麾下第一人發生正面沖突,所以也就由得他們了。
第九區有一座酒樓,高三層,闊百丈,內有酒舍、茶舍、住宿,還配有歌舞伎以及一座青樓,一條龍服務,所以這樓名為“醉仙居”,一旦到了這裡便樂不思蜀,快活似神仙的意思。
各方商賈到了長安,都喜歡住在這裡,行商坐賈談生意,也都喜歡來這裡。
劉嘯嘯到了樓下,抬頭望了望那塊招牌,便邁步走了進去。
“醉仙居”菜樓這邊,有一位口技藝人雲先生,一手口技出神入化,據說千軍萬馬徵戰沙場的聲音他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小兒夜啼、翁嫗鬥嘴,也能學的栩栩如生,有時候模擬一段雲雨歡好之聲,更是靡靡之音,旖旎的彷彿身臨其境。
這時候,茶樓中正坐了數十位客人,正前方一座屏風,茶樓中一片寂靜,眾人都屏息凝神,看向那屏風方向。屏風前其實什麼都沒有,聲音是從屏風後傳來。
風聲、雨聲、流水聲,俄爾雲收雨住,一陣鳥鳴蟬唱,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彷彿松鼠爬上了高枝,既而砍樵聲,放歌聲,雖然只是聽著聲音,可是一副副生動的畫面,已經因為那聲音,在眾聽客腦海中形成了一副副鮮活的畫面。
“好!好啊……”
耳聽得樵夫歌聲由近及遠,而且隱隱然有種飄忽於風中的感覺,眾茶客不由得擊掌叫好。片刻功夫,聲音漸寂,兩個雲先生的小學徒捧著銅鑼笑嘻嘻地走出來,逐桌討要賞錢。
屏風後面,只擺了一張幾案,一個蒲團,幾上清水一盞,尺子、竹葉各一枚。
雲先生盤膝端坐在蒲團上,微笑著端起了杯,剛要就唇飲上一口,一根金手指就“嗒”地一聲搭在了他的桌沿上。
雲先生皺了皺眉,微微抬頭,就見一條昂藏大漢,在側首緩緩跪坐下來,雖然跪坐,挺拔如山。
“雲天空?”
“足下是?”
“劉嘯嘯!”
“不認識!”
“這個,你認識嗎?”
劉嘯嘯從袖中摸出一枚金餅,吧嗒一聲放在幾案上。
雲先生盯著那金餅,緩緩地喝了兩口清水,把杯放回桌上,拿起金餅摸挲了一下。是真金,成色極好的真金,他只一拈,從那份量,就知道這金餅不曾摻上半分假。
“劉先生想要什麼?”
“我有一位好友,馬上就要過世了。抬棺的、打幡的、執哭喪棒的、捧靈的,我都找齊了。可還缺幾個人,頭前撒一撒紙錢兒,開陰陽路,後邊鼓樂吹奏,送個行。雲先生交遊廣闊,可以幫幫忙?”
雲天空翻了翻眼睛,眼白上翻,跟個瞽目人似的:“這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