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一條小河時,河邊用木棰浣衣的婦人中便有人謹慎地查點了他們的人數和行色,然後便有幾個光著脊樑在河邊玩耍的孩子向村裡跑去。
再往前去,還未到村口,村口老槐樹下做針線的幾個小娘子中便有人先行看到了他們,村口樹下和泥巴的孩子中也有人不著痕跡地離開,訊息無聲無息地傳進了村中龍王廟。
等那一行人進入村中,警戒已然完全解除,看不到一絲緊張戒備的異狀。
一行人進了村,便四散離去,其中只剩下三個人繼續前行,穿過村子,到了村東頭的龍王廟。
三人進了龍王廟,先向龍王上了香,便閃進了廟後。
廟後是一瓢老道長清修的所在,十分的冷清,幾無外人可以到達這裡了。
院中一棵大棗樹下,一個白衣勁裝少女坐在那裡,正在喝茶。
在她旁邊的石桌上,除了一個茶盤,上置茶壺茶盞,就是一口劍,看來是剛剛練了套劍法,額頭微見汗跡。
進來的三個人到了她的面前便站住了,姑娘抬頭,秋水湛湛,往三人面上一掃,問道:“可有人手摺損當場?”
她沒有問三人刺殺是否成功,只看三人神情,她就知道必然失敗了,莫如問一問自己的人手有無折損更實際些。
這姑娘,自然就是楊千葉。而對面那三人,卻是祝廟祝、馮二止,當然也少不了墨白焰墨總管,使大槌的那個人,就是他。
祝廟祝道:“殿下放心,我們計劃周密,並無折損!”
楊千葉鬆了口氣,這才問道:“為何失敗?太子的行蹤你們應該早就探聽明白了,他身邊有多少侍衛,實力如何,也該很清楚才對。”
墨白焰嘆了口氣,道:“是!只是,我們萬萬沒想到,太子身邊突然多了兩個高手,殿下一定想不到,他們是誰。”
楊千葉挑了挑眉,馮二止苦笑道:“一個是紇幹承基,一個是羅霸道!”
楊千葉呆了一呆,失聲道:“他們……怎麼會……”
馮二止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攀上了當朝太子。羅霸道不用說了,原本只是一方大盜,能有這樣的機會,對他而言,正是求之不得。就算紇幹承基,當初想跟著李孝常起事,也不過圖個從龍之功,現在能歸附國之儲君,不用豁出命去沖鋒陷陣,便有一樣的功勞,也難怪他肯為了保護太子,竭死與我等一戰。”
祝廟祝嘆道:“其實即便如此,我們計劃周詳,也有成功可能的。誰料到,其他食客當中,亦有一個年輕人插手,身手不凡,阻礙了我們的行動……”
墨白焰幽幽地道:“那個人,是李魚!”
此言一出,楊千葉登時呆住。
墨白焰和馮二止也不再言語,三人靜在那裡,只有風拂過棗樹葉子的聲音簌簌作響。
祝廟祝先前聽他們說話,才知道他們和護衛太子最賣力的那兩個高手相識,此時再看他們臉色,忍不住問道:“這個人,你們也認識?”
墨白焰心道:“何止認識,若非我家殿下心懷家國天下,這人早就做了她的乘龍快婿,我們須得侍候的新主子了。”
楊千葉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原來他也在那,有此人在,行動失敗,便不足為奇了。”
一向心高氣傲的千葉公主殿下這句話說的好不沮喪,看來一次次因李魚而造成的失敗,早在她心裡烙下了深深的陰影。
其實這次刺殺太子李承乾失敗,李魚所起的作用真的不大,但一聽他也在場,楊千葉卻是馬上覺得失敗才是正常的了。
通常,一個人認了命,認定某個人就是她命裡的剋星時,才會是這個德性。
墨白焰有心反駁,可精心策劃的刺殺失敗了,他心中沮喪的很,卻是沒有興致反駁了。
上次刺殺太上皇李淵雖然失敗了,但卻因此啟發了楊千葉和墨白焰、馮二止。如果太上皇被刺殺,刺激的是那些不滿忠於李淵的舊部,李淵是“禪讓”,父子交班,就算他們不滿,也就忍了,可若太上皇不明不白地死了,他們卻不會善罷甘休。但刺殺失敗後,再想故技重施卻難了。
然而,循著這個思路想下去,若能刺殺太子,卻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既然不能從上一輩上挑起亂子,從下一輩上挑起亂子,一樣行得通。
太子是國之正統,但人人都知道當今皇帝獨寵李泰。如果太子被刺,受惠的人唯有李泰,嫌疑人最大的也是李泰。介時群情洶洶,李泰必然完蛋,最起碼他不能再賴在京裡不走,必然會被皇帝趕去封地。
如此一來,其他皇子必生爭嫡之心,這天下想不亂都不成。而他們所需要的契機,也就是一個“亂”字。只要天下亂了,他們就有機可乘。
墨白焰把這個計劃分析給楊千葉聽,楊千葉深以為然。為此,她不惜動用了墨白焰這些年來為她苦心培養的心腹力量。
草北村龍王廟這些被收養的孤兒男女,俱都是墨白焰為少主複國積蓄的力量,類似的力量一共十三支,分別安排在全國各地,除非萬不得已,楊千葉本不想動用他們。
楊千葉與李世民同輩,太子李承乾算是她的外甥,雖然兩人也才差著幾歲年紀,但她是貨真價實的長輩。而且李承乾不比李淵,李承乾生得晚,大唐立國時還是幼兒,並沒做過對不起大隋先帝的地方。基於這兩點,楊千葉才沒有親自出手,而是在此等候訊息。
誰料,計劃周詳的行動,終究還是失敗了。更糟糕的是,墨白焰語焉不詳的一番話,更加重了楊千葉的心理心影:李魚就是她命裡的剋星,在他在,諸事無成!
楊千葉蹙起了秀氣的眉,苦惱地道:“怎麼又是他,陰魂不散!我要如何,才能避開這個……人!”
楊千葉險些脫口說出“這個冤家”,但話到嘴邊忽然覺得這麼說有些暖昧,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