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她寧可把他的心意想象得庸俗一些,彷彿只有那樣,她才能透過一場交易,來實現兩不相欠的平衡。
可她還是低估了沈君玉。
沈君玉的心意一直是赤白幹淨的,好像被螞蟻啃過的骨頭。
相比之下,她便顯得庸俗可恥得多。她竟妄想用一場所謂的交易,來褻瀆他毫無雜質的情意。
柳清竹深深地埋下頭去,再不敢與他對視。
她並不敢說“對不起”,她知道他最不稀罕那三個字。
她也不敢再追問他的打算。
既然已經來找了他,她就該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他了。從此是生是死,都是命數。
如果沈君玉會辜負她的信任,她也便再沒有什麼可以信任的了。
詭異的沉默過後,沈君玉緩緩走過來,幫柳清竹將快要垂落下來的發簪插回髻上,又悉心地幫她整理好略有些淩亂的衣衫,連散亂在額前的發絲都幫她捋到了耳後去。
柳清竹垂手低頭,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許久之後,她聽到沈君玉的聲音,已經恢複了素日的雲淡風輕:“晚飯陪我。”
“好。”柳清竹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
沈君玉對這樣的答複很滿意。
晚飯就送到這裡來吃,地上的一片狼藉並沒有收拾,柳清竹心不在焉地擺弄著筷子,腳底下踩著兩塊碎瓷片,心中忽然覺得尷尬起來。
尷尬的原因……不提也罷。
沈君玉倒是吃得十分自在,看見柳清竹不理會滿桌的飯菜,只管與一根青菜作著堅持不懈的鬥爭,他忍不住輕嘲:“怎麼,是沈家的飯菜不合口味,還是沈家的筷子格外有趣些?”
“沒有……”柳清竹的臉莫名地紅了起來。
看到她的反應,沈君玉意味深長地笑了道:“都不是,那就是對剛才的事——很遺憾?你若是有興趣,其實可以繼續的。你知道,我根本沒辦法拒絕你的邀請。”
“不是!”柳清竹像被燙到尾巴一樣跳了起來。
這樣的表現讓沈君玉的笑意更濃:“既然不是,你心虛什麼?”
“我沒有……”柳清竹訕訕地坐回原處,將臉埋在了飯碗裡。
“你都不吃菜的嗎?”沈君玉涼涼地問。
柳清竹被飯粒搶了一下,拍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沈君玉體貼地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
柳清竹痛恨沈家的地面沒有縫。
一頓飯吃得萬分艱難,柳清竹如坐針氈,自己也不知道吃了些什麼下去,只知道吃了不少,但對於沈家的飯菜是鹹是淡,她依舊是一無所知。
吃過晚飯,沈君玉似乎心情不錯,又拉著柳清竹下棋。
柳清竹的棋藝很爛,但這並不是她坐立不安的原因。
不知第多少次望向窗外之後,她聽到沈君玉的聲音悠悠地問:“你在猶豫什麼時間告辭?”
柳清竹被識破了心事,立刻失手打翻了棋枰。
棋子散落一地,柳清竹忙蹲下身子去揀,沈君玉已伸手托住了她:“我已經差人到趙家去說了,你今晚就住在這裡,不必回去。”
柳清竹的手頓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揀地上的棋子。
沒有看到意料中的反應,沈君玉有些挫敗:“你不問為什麼?”
“你自有你的道理,一切隨你就是。”柳清竹撿起所有的棋子,坐回原處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