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又過了兩天,這個版本的故事竟不知怎的傳進了宮裡,一大幫妃嬪公主們在掬了一把同情淚之後,便開始在皇帝面前絮絮叨叨,替葉家小姐抱不平,要求嚴懲毒婦柳氏。
皇帝被這些女人們鬧得煩了,便叫人打聽了一番,於是那些從前被摒斥在宮牆之外的謠言,也便紛紛揚揚地傳進了皇帝的耳朵裡。
年輕有為的皇帝大吃一驚,當場拍桌子喊了聲“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後便把他自幼的玩伴兼最信任的侍衛以及將來的股肱之臣蕭大公子傳進去問話。
蕭潛一語不發地聽完了皇帝的嘮叨,只淡淡地回了四個字:“無稽之談。”
皇帝徹底無語,終於明白那個陰狠善妒的毒婦正是自己這個發小給寵出來的,不由得又氣又恨,大發雷霆之怒,非叫這個木頭腦袋的家夥清理門戶不可。
蕭潛好說歹說連嘴皮子都磨破了,皇帝只不肯聽,堅信人民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京城裡的百姓們說什麼,事實自然就是什麼。
原來皇帝肯廣開言路也未必一定是一件好事。蕭潛在站得雙腿痠麻、聽得雙耳生繭之後,痛苦地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當今皇帝仁慈聖明,並沒有勒令蕭潛將那毒婦送到有司衙門審問,而是責令他休妻,並且還十分寬容地允許他緩期到年後執行。
可是現在距離過年,已經只剩下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
蕭潛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這道“聖旨”轉達給柳清竹知道。
皇帝體貼下屬的難處,第二天便派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將一卷蓋了玉璽大印的明黃卷軸送到了蕭家。
這是柳清竹平生第一次接旨,當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是最後一次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這句話,柳清竹在心裡補了一句“還是不要吧”。
這個愛管閑事的皇帝若是能活一萬歲,他的臣民們都不用活了。
對這道旨意反應最大的人竟是國公爺,他不由分說地搶過柳清竹手中的明黃卷軸,立刻吩咐小廝備馬,要到宮裡去找皇帝理論去。
柳清竹被新蕊攙扶著慢慢地站起身來,苦笑道:“君無戲言,聖旨已經下了,哪有收回的道理?父親還是不要去了,將養身子要緊。”
國公爺的主意已定,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我非去不可!蕭家在你的手上才剛剛起死回生,如今餘毒未清,你若是走了,這爛攤子我又交給誰去?”
蕭潛忙過來扶住父親的手臂:“我陪您一起去。”
“你也是個沒用的!皇上不知情,你不會對他說清楚?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還能指望你什麼?”國公爺憋了一肚子怒氣,竟對自己的兒子惡言惡語起來。
蕭潛低頭扶著他出門,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新蕊勸柳清竹道:“有老爺出面,皇上一定會收回這道旨意的,奶奶就不要擔心了!”
柳清竹苦笑道:“聖旨若是可以收回,那還叫聖旨嗎?皇帝便是下錯了旨意,錯殺了自己的兄弟,也只能將錯就錯,何況是關於我一個‘毒婦’的一件小事?”
“可他不能是非不分啊!”新蕊急道。
“對皇帝而言,天下事情沒有是非,只有他的威信,和這天下的順逆。”柳清竹靠窗看著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開始飄起雪花的銀白色天地,幽幽嘆氣。
“那……我們怎麼辦?”新蕊終於開始真正著急起來。
怎麼辦?
柳清竹苦笑搖頭:“以後怕是不能說‘我們’了。我要回家陪父親種地釣魚去,你們在這府中……小心謹慎為上,若能留在爺身邊最好,實在不成便想法子到叢綠堂去,或者求二太太收留你們,總之……盡量不要到庭芳苑去伺候,更不要去鵲兒身邊。”
“鵲兒比庭芳苑那個還可怕?”桂香皺眉問道。
柳清竹認真道:“可怕得多。以後若是真的時運不濟,被分到了她的身邊,記得謹言慎行,裝聾作啞最好。”
“奶奶,您不要說了,我怎麼覺得……您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啊!”新蕊擦淚哭道。
桂香也忙勸道:“奶奶這會兒先別想這麼多,我們先回邀月齋去,等老爺他們回來再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