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竹有些莫名其妙:“你明白了什麼啊?葉青雲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喂!”
蕭潛的腳下並沒有停留,一徑掀簾子出門去了。柳清竹聽著他漸行漸遠,不禁鎖緊了眉頭。
他是不是又想多了?
對於他豐富的想象和聯想能力,她實在已經無能為力。誤會已經積攢得太多,她反而沒有什麼心情去一一解開。以後,或許一直就這樣下去了吧?
叢綠堂那邊已經沒了威脅,柳清竹也可以松一口氣了。至於葉青雲那邊的事,一個等閑不出二門的女人能做的畢竟不多,她也只能寄希望於蕭潛的手段了。
接下來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柳清竹終於在一個清朗幹冷的午後,聽到了大太太懸梁自盡的訊息。
新蕊過來跟柳清竹說這件事的時候,語氣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柳清竹卻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去描花樣子,彷彿只是聽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奶奶,難道您就不想說點什麼嗎?咱們受了她那麼多年的氣,如今她終於惡貫滿盈……”新蕊高興得連聲音都比平時尖了幾分。
柳清竹放下手中的細筆,無奈地嘆道:“你這句話若是被別人聽了去,打死都不為過的。她畢竟是大太太,你怎麼還是這麼冒失?”
新蕊搓了搓手絹,幹笑道:“我這不是在奶奶面前嘛!若是有別人在,我哪敢這麼放肆?你就是叫我去哭靈我也做得到,不信我哭一個你看看?”
“好,你哭吧。”柳清竹順著她的話,似笑非笑地接道。
新蕊立刻皺起了小臉:“不是吧?還真要哭啊……可是我為什麼要哭?我現在高興著吶!”
柳清竹見狀也不再逗她,想了一想卻又嘆道:“你覺得很高興,我卻只覺得可怕……咱們府裡這幾天一直在防著這件事,叢綠堂更是日夜被家丁護院們盯著,就這樣還是有人能在咱們眼皮底下動手,若是哪一日輪到了咱們……”
新蕊聞言大吃一驚:“奶奶您是說,太太她不是自己上吊的?可是……”
柳清竹輕輕撥出一口氣,緩緩搖頭。
大太太並不是一個會心灰意冷的人。她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如何除掉葉青雲的那幾個妻子兒女、如何與葉青雲重修舊好,一個人的心從來沒有死過,又怎麼可能把自己掛到樑上去呢?
現在的葉青雲,似乎還沒有對邀月齋下手。也許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也許他在等最好的時機……總之,看似戒備森嚴的府中,其實也並不安全!
新蕊卻並沒有她這麼多的心思。那丫頭只稍稍皺了一下眉,立刻又滿不在乎地笑了起來:“奶奶不要嚇唬我,我才不怕呢!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柳清竹被她的笑聲感染,心中也跟著輕快起來。
她並不認為不做虧心事就不用怕鬼敲門,但她可以相信這世道終究是邪不勝正。葉青雲靠著一些卑鄙手段,已經得了幾十年的榮華富貴,難道天下就真的沒有人能制住他了嗎?
“奶奶,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新蕊忽然壓低了聲音,像小猴子一樣轉了轉調皮的眼睛。
柳清竹歪過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新蕊得意地道:“您這些日子是不是過得太舒服了,以致連自己的身份都忘了?您可是國公府裡內當家的大少奶奶!別的事情可以一退六二五,交給二太太她們來操心,可是這整治喪儀的大事,您難道還要繼續偷懶下去嗎?”
柳清竹拍了拍腦殼,作恍然大悟狀:“你不說我還真忘了!”
“我看您不是忘了,是壓根不想辦吧?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太太才剛剛沒了幾天,太太又接著去了,咱們府上辦喪事辦得這麼勤快,不知道的老百姓還不一定說什麼呢!依我看,太太的喪儀還是辦得簡單些好。”新蕊得意之餘,居然也開始動腦子思考起來。
柳清竹贊許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倒是學聰明瞭!不過——”
“不過什麼?就知道您不肯痛痛快快地誇我一回!”新蕊奪回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有些不滿地嘟起了嘴。
柳清竹緩緩站起身來,冷聲道:“太太死了,咱們就乖乖辦喪事,豈不是便宜了葉青雲那個老小子?你去問問爺有什麼打算,用不用停靈、有沒有報官?”
“奶奶,您跟爺……還真是心有靈犀!”新蕊縮了縮腦袋,往後退了兩步才神秘兮兮地說道。
柳清竹不禁啐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蹄子剛從爺那裡回來呢!說吧,爺有什麼吩咐?”
新蕊得意洋洋地昂起了頭:“吃裡扒外,我也沒扒到外面去不是——爺說了,奶奶一定會問要不要報官之類的,請奶奶安排照常發喪就是,現在還沒到跟葉青雲撕破臉皮的時候……這點水還淹不死他,總要再下幾場雨才行!”
柳清竹點了點頭,表示會意,新蕊以為她接下來該吩咐發喪的事了,不料柳清竹想了一想,卻又吩咐道:“你到王大夫的醫館去一趟,就說老爺的病情已經有些起色,叫他得空來看一看。”
“可是奶奶,老爺的病,一向不是王大夫看的啊!”新蕊眉頭緊皺,莫名其妙。
柳清竹忍不住在她的笨腦殼上敲了一記:“那就順便囑咐門房,不許放從前給老爺看病的大夫上門!一個月之內辦兩場喪事已經太多了,你還想辦第三場嗎?蕭家雖然人多,也經不起這麼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