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住了口,神色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柳清竹將兩截迷香在手中搓成粉末,一點點地灑在了地上。
新蕊忽然瞪大了眼睛:“不對啊,如果是迷香,奶奶為什麼沒有頭痛?而且您剛剛不是說,昨晚根本沒有賊人進來嘛!難道您是騙我的?莫非昨晚真的……那,那賊人有沒有對您怎麼樣?奶奶!”
“我多麼希望真的有賊人進來過。”柳清竹忽然幽幽地嘆道。
“我不懂。”新蕊一向十分坦白。
柳清竹站起身來,撥出一口濁氣,笑道:“不懂最好,我也希望我自己什麼都不懂。新蕊,你把外面爐子上燉著的燕窩粥給鵲兒送過去。”
新蕊猶豫著不肯走:“這……,奶奶,爺這會兒大概還沒出門呢,鵲兒的身孕還是個秘密,咱們一大早送吃的過去不好吧?萬一爺起了疑心……”
柳清竹卻是半分也不妥協:“我的好姐妹病了,我送點吃的過去有問題嗎?我偏要你這會兒送過去,等他走了只怕就未必來得及了!”
新蕊見狀只得應下,正要出門,忽然回過味來:“奶奶是叫我去看一下東廂房的窗臺?”
“總算還沒笨到家。”柳清竹笑著罵了一句。
新蕊覺得她的笑容有些冷,不敢在這兒多待,忙小跑著出去了。
柳清竹頹然坐倒,用腳踩住那些粉末狠狠地揉搓著,直到它們完全消失不見,她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吩咐新蕊去辦這一趟差事,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可是人不就是靠著一絲微不足道的希望活著的嗎?
哪怕,那一絲希望最後註定只能通向破滅的結局……
昨晚“抓賊”之前,她一直站在開著的窗邊,便是吸進一點點迷香,也遠不足以讓她昏睡。西廂房的丫頭們顯然沒有這樣的好運氣,所以她們便齊齊昏睡到了天亮,齊齊犯了莫名其妙的頭痛。
難怪昨晚鬧成那樣,西廂房都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她說話!
可是蕭潛和鵲兒兩個人難道竟跟她不約而同,也吹了燈在屋子裡推窗看月?否則他們怎麼可能不被迷倒,又怎麼可能早早地聽到聲音,並且不辭勞苦地走到院中來檢視?“病中”的鵲兒不是應該格外慵懶的嗎?
一個可怕的答案從柳清竹的心底冒了出來。她緊緊咬著牙關,試圖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卻只聽到口中牙齒“咯咯”作響。
新蕊或許是在東廂房跟鵲兒說了好些話吧?否則怎麼會耽擱這樣久?
柳清竹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已經麻木了的時候,才聽到新蕊的聲音在門口笑道:“這一次奶奶可是猜錯了,我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幾遍,東廂房的窗下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您這兒開著窗子不算,我們臥房那邊的窗紙上有一個燒出來的小孔,東廂房的窗子上也沒有!奶奶,您也是個婦道人家,就別學人家青天大老爺們查案子了,咱們還是照常做咱們的針線是正經!”
“果然沒有嗎?”柳清竹覺得自己的喉嚨幹啞得可怕,每吐出一個字來,都要費盡全身的力氣,還要忍著喉頭像被磨刀石打磨著一般的疼痛。
新蕊被柳清竹的臉色嚇了一跳,急沖沖地走了進來:“有什麼不對嗎?您的臉色這麼難看!”
柳清竹擺手示意她不必驚慌,自己伏在桌上想了很久,才叫新蕊走近了,低聲問道:“迷香的事,你有沒有跟爺和鵲兒提過?”
新蕊慌忙舉手發誓:“我一個字都沒跟人說!奶奶叫我打著送粥的幌子過去,我便知道奶奶不想聲張這件事,所以跟誰都沒提呢!”
柳清竹欣慰地點了點頭,又囑咐道:“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你不必記得,更不要跟人說,知道嗎?”
新蕊順從地應下,人卻一直在房中來來回回地打轉,一會兒擦擦桌子,一會兒又抹一下窗格子,就是不肯出門。
柳清竹知道這丫頭心癢難耐,可是她的那些可怕的猜測,如何能對人說?
為了不讓新蕊把心思集中在這件事上,她只得站起身來,故作輕松地笑道:“今兒得閑,陪我上街逛逛吧。”
“不是吧?要出府?”新蕊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柳清竹已經自己翻起了箱籠,一邊找衣裳一邊問:“有什麼問題嗎?”
新蕊苦著臉道:“大太太正等著拿捏咱們的錯處,咱們若是這個時候出府,只怕……”
柳清竹不以為然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個時候咱們便是不出府,她一樣會拿捏我的錯處,只怕拿捏得更厲害些也說不準。下個月是柳家夫人的生辰,我這個做‘女兒’的,總不能連件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出來?放心,就咱們兩個人出去,不會鬧得沸反盈天的。”
“可是……”新蕊欲言又止。
柳清竹悠悠地笑道:“到了街上,咱們順便找幾個人來問問,尚書府到底垮了沒有。若是真的出了事,咱們買禮物的錢可就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