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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尚書府回來,柳清竹並沒有回邀月齋,而是讓人直接把小轎抬到了叢綠堂的門外。
“大少奶奶請留步,太太午睡未醒,請奶奶在外稍候。”小丫頭珍兒甜美地笑著,將柳清竹主僕二人攔在了門外。
這時已經是申牌時分,柳清竹自然不信有人在這個季節、這個時辰仍舊“午睡未醒”。只是人在矮簷下,她也只得假裝信了,就近在廊下石凳上坐了下來。
秋日的風已經頗冷。柳清竹今日又穿得單薄,在風口坐了一會兒,便覺腳下冰涼起來。
珍兒利索地放下簾子,徑自走進門去,只將她主僕二人留在外面。鵲兒見狀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奶奶,她們這是要把您往死裡折騰啊!您如今身子未好全,在風口裡一吹,以後只怕……”
柳清竹咬緊牙關,裝作滿不在乎地搖頭道:“我哪裡就有那麼嬌弱了?一陣冷風還吹不死我!”
話雖如此說,她的臉色卻是很快蒼白了起來,衣袖下面的手冰冷得幾乎動也不能動,下腹痛如刀絞,頭上也像是被繩子緊緊勒住一樣難受,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昏沉,整個身子好像都完全由不得自己控制了。
鵲兒知道她這樣撐下去難免會出事,卻更知道自家主子倔強起來也是個不聽人勸的,只得坐到上風口替她稍微擋一點,抹著眼淚陪她坐著。
“鵲兒,我一個人在這裡等著就好,你先回去吧。”柳清竹用手撐著頭,閉上眼睛輕聲道。
“你這個笨蛋,不能吹冷風的人又不是我!”鵲兒便哭邊罵,心中暗恨:這個笨女人什麼時候才能想到她自己?
她以為她是在保護她的女兒,卻不想想她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誰還會管她女兒的死活!
叢綠堂的院子裡並不冷清,時常有丫頭婆子們從旁邊的廊下經過,有的會投過來一個嘲諷或者鄙夷的目光,更多的卻只是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彷彿石凳上瑟瑟發抖的主僕二人本來就應該是坐在那裡的一樣。
屋裡偶爾會傳來一陣笑語,其中也有大太太的聲音。鵲兒有幾次很想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柳清竹卻死死攥著她的手,說什麼也不許她胡鬧。
隱忍,是她在這個“家”中茍活至今的唯一秘訣。
日落西山時,珍兒出來打起簾子,叢綠堂的一等丫鬟如詩親自陪著兩個姑子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柳清竹已經不對屋裡走出來的人抱什麼希望,所以聽到聲音之後,她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恢複了漠不關心的姿態,並沒有向來人露出任何乞求或者討好的表情。
不想那兩個姑子往這邊看了一眼之後,竟同時露出詫異的神情,其中一個更是索性抬腳向這邊走了過來。
如詩輕輕地向左邊跨了一步,不動聲色地攔在那姑子前面,笑道:“每次兩位師傅來說一會子話,我們太太就高興好幾天,兩位以後可要常來才好!”
那姑子向柳清竹這邊看了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另一個輕輕地向她搖了搖頭,兩人向正房的方向行了個合十禮,並肩緩緩地走了出去。
如詩送兩人出了正門,目送她們走遠,這才不慌不忙地轉了回來,隔著迴廊向柳清竹福身道:“太太已經起了,奶奶這會兒可要進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