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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笙歌不曉得自哪家宮殿響起,《我儂詞》的語調纏綿悱惻,雖是渺渺茫茫,卻如此切情切景,到彷彿特意為這一對久別重逢的人兒所奏。
有些東西跨越萬水千山、跨越滄海桑田,在何子岑心間呼嘯而過。何子岑小心地將陶灼華臉上的淚水吻去,認真說道:“灼華,是我對不住你。”
只怕對方還未解開心結,兩人此前都選擇暫時不必相認。何子岑將下頜抵在陶灼華的鬢發上,傷感地說道:“我早便想通,禍害了大阮的並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從前傷你至深,直怕你心存怨憤,一直不敢相認,只能遠遠觀望。”
彷彿是一樹梨花被雨雨沾濕,陶灼華眉眼全是盈盈,她抬手去拭腮邊的淚水,卻是抹去一行又連著一行。淚眼模糊間,她眼望何子岑,一字一頓地說道:“子岑,一團迷題糾結在心中幾十年,我前時才稍稍解開。子岑,多謝你肯信我,自始至終不曾負你。”
月色下,他的黃衫簡素寥落,蕩起廣袖飛揚如翼,她玉簪白的繡袂上有深紫淺紫的丁香,更是飄飛如蝶。兩人偎在不大的艙內,瞧著瓊華漸漸灑滿湖面,只沉浸在久別重逢的甜蜜與酸楚中,誰都不捨得開口說話。
不曉得何時,青蓮湖畔又多了一枝木筏。青緞錦衣的何子岱竹篙輕點,木筏便無聲無息地滑開水面,循著那隻在滿湖菡萏間自由飄蕩的扁舟追了過去。
陶灼華倚在何子岑的肩膀上,聽得對方語音低沉地敘述著他如何自奈何橋畔逃開,如何不甘心地祝咒,又如何一張開眼,發覺自己記起了前世今生。
陶灼華的繡鞋用了抹相思灰的錦緞裁成,自打方才相認,她的眼淚一直不斷,此刻點點淚珠無聲隕落在鞋面上盛綻的花朵間,彷彿夜來霜露染上花枝,全是承載不住的相思與悽苦。
山含黛、水連波,青磚黑瓦馬頭牆,更襯著皎皎月色如瓊。那一點灰色相思入骨,何子岑瞧著她的裙裾被夏風吹動,只覺得每一滴淚水都緩緩撥動了心絃。
曾經恨過怨過,又曾悔過惱過,如今終於求得了陶灼華的諒解。何子岑甜蜜地張開了雙臂,像從前無數次的擁抱一樣,緊緊將她攬進懷裡。
貪戀地撫過陶灼華那一頭鴉青色的黑發,何子岑指間縈繞的依舊是從前熟悉的氣息。他沉醉地埋首在對方如瀑的青絲間,終是忍不住問道:“灼華,我走後子岱可曾將你救出,那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不好,不好”,陶灼華搖著頭,似乎有明媚的光芒沖過層層疊疊的陰霾,正在照亮心間,眼淚卻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已然沒有了你,生又何歡,死又何懼?我寧肯那日陪著你一同殞命,也不願獨守著你的墓碑過了四十年。狀若行屍走肉,你說我活得好不好?”
以為早便是曾經滄海,再不會如同真正豆蔻年華的小女孩兒那般委屈無限,面對何子岑這樣的問訊,陶灼華卻是忍不住,又想起了洋溪湖畔那木屋與荒冢。多少年不曾這樣哀哀哭過,陶灼華只感覺悲傷好似逆流成河,淚水越擦越是洶湧。
一滴清淚從何子岑眼間落下,滑入陶灼華的絲發,又倏忽不見。何子岑攬著她的臂膀略略用力,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陶灼華說得極對,哀大莫過於心死。有時候對逝者來說往往是解脫,卻留了無邊的愁苦給活著的人。她方才字字句句一人獨守四十年,想來何子岱有負自己所託,她腹中的胎兒也並未活下來。
何子岑還記得前世的青蓮宮中,兩人夜來相偎,他將手撫在陶灼華的腹上,感受著那小生命微微的波動,滿眼滿心都是感動。
若不是大阮城破國滅,那個小生命該會受到多少人的祝福。只怕自己傷心更會惹得陶灼華難過,何子岑深深吸氣,將悲痛壓在心底。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陶灼華從何子岑懷中抬起頭來,被淚水洗過的雙眸格外清湛,她認真凝望著何子岑,目光漸漸回複了往日的坦然而又平靜:“子岑,我們何其有幸,能將從前的錯誤有機會修正。這一世再沒有那些個悽風苦雨,是該高興才是。”
何子岑微微點頭,就著陶灼華說道:“對,再沒有猜忌、沒有分離。這一世的大阮在咱們手裡,終會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面對陶灼華,何子岑沒有掩飾他對重登大寶的渴望。他只是望著遠處的夜涼如水,輕輕許諾道:“前世裡欠了大阮子民的平安,這一世我也要重新還上。”
醉心於花前月下,何子岑卻曾疏於朝政,才會叫瑞安、還有那個隱藏在暗中還未出現的人有機可趁。伴隨著紅綾羽箭射向自己身畔的,是自打何子岑重生以來始終掛在心頭的似熟非熟的笑聲。何子岑篤定是身邊之人,卻一直未能參透誰是那個聲音的主人。
何子岑要拿回本就屬於自己的皇位,肅清身邊的奸佞,重還百姓一份安寧。
他輕輕握住陶灼華的手,明媚的眼中含著無限溫情:“灼華,你再信我一次,欠了你的、欠了我們的孩子的、欠了我大阮子民的,這一世我要統統還清。”
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幸福中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何子岱所撐的竹筏早便泊在他們扁舟的一側。何子岱將竹篙橫在筏上,安安靜靜地聽著對面舟中的兩個人互訴衷腸。不曉得何時,伴隨著滿面淚水轟然直落的是他長達四十餘年的歉疚。
“灼華,為何洋溪湖畔只有你自己孤苦了四十年,莫非子岱不曾照料於你?還是他…他”,何子岑萬般不願往下問去,只怕何子岱亦是早早殞命。
“三哥,是子岱辜負了你的所託,沒能好生照顧嫂嫂,才害得她餘生孤苦。”何子岱聽得兄長對自己的牽掛,心裡早是翻江倒海,在竹筏上再也坐不住。
他足尖輕點,輕盈地落向何子岑兩人乘坐的木舟,順手便劃動了船槳:“船上終歸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青蓮宮中暢談一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