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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琴砰然挑開珠簾,帶動上頭成串的東珠稀裡嘩啦,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在靜謐的夜色間格外清晰。
吳婆子緊隨其後,一顆心起起落落,隨著那珠子的聲音七上八下,深深懊惱自己得了這麼個費力不討好的差事。
瑞安本是將她安插在蘇梓琴的身畔,也指望她能時時教導蘇梓琴幾句,莫忘了瑞安的囑託。帝後二人成親之初,到也每日弈棋只吟詩,過了陣風花雪月的日子,吳婆子隨著十分安逸,得的賞錢又豐厚,很是逍遙了一陣。
隨著李隆壽與瑞安分歧越來越深,這帝後二人也是卯足勁般的對著幹。往往是蘇梓琴死纏爛打,李隆壽避重就輕,吳婆子夾在中間勸不得這個,更說不得那個,很是費力不討好。
兩個人今日好、明日惱,過家家一般翻臉如同翻書。吳婆子被瑞安訓了幾次,這顆心便也如易碎的玻璃,整日隨著二人跌宕起伏。
今日好歹蘇梓琴聽話,肯領著沉香離去。吳婆子陪著小心將這小祖宗送回坤寧宮,自己唉聲嘆氣地回房躺下,還要琢磨著明日一早如何去回瑞安的話。
李隆壽並未開窗,透過糊著明紙的紗扇望出,瞧著蘇梓琴窈窕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燈火闌珊處,目光中滿是眷戀。他立在薰籠前,一時想念一日三秋的蘇梓琴,一時又遙想著遠在大阮的親人,一點如豆的燈光將他瘦長的身影拉得更加孤寂。
可憐兩人成親多日,竟一時也不得親近。瑞安美其名曰帝後年紀太小,將他們圓房的日子定在蘇梓琴及笄的那天。實則卻是顧忌李隆壽到手的東西便不再珍惜,生怕兩人圓房之後蘇梓琴系不住李隆壽對自己那顆憎惡的心。
面對這樣的糟踐,蘇梓琴與李隆壽都選擇坦然相對。
兩人深深知道,一切的隱忍只為了更加輝煌的將來。蘇梓琴有著前世的積澱,做起來並不太難,到是李隆壽忍辱負重,以與他年齡遠不相符的沉默,承受著瑞安加諸身上的一切,暗自遙祝蘇梓琴能說得瑞安同意她這趟遠行。
翌日的禦書房裡,瑞安瞅著一身銀紅百蝶穿花宮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蘇梓琴,再聽得她在耳畔嘰嘰喳喳,頗有些對她的想法嗤之以鼻。
“如今天寒地凍,這個時候你跑去大阮做什麼?”瑞安沉沉望著蘇梓琴,有些不悅地說道:“難不成還真當了她是你姐姐,迫不及待要去向她賀喜?”
“母親”,蘇梓琴拖長了聲音,宛然又是昔日公主府中那個任情刁蠻的的小姑娘,她無聊地撥弄著腰間的絲帶,複又撒嬌般搖晃著瑞安的手,鼻端濃濃嘆息了一聲:“近日隆壽又不大理我,打從我做了皇後,從前的小姐妹也疏遠了,整日悶在宮裡,母親便不怕我悶出病來。”
若不是還要靠這死妮子牽制李隆壽,對於毫無血緣牽絆的蘇梓琴,瑞安哪想管她的死活。每常聽吳婆子彙報這帝後二人的相處,瑞安到覺得李隆壽對蘇梓琴情份不淺,由得她呼來喝去,最大的反擊不過是如昨夜那般,對她沉默上兩日。
見蘇梓琴這幅膩歪的樣子,瑞安更覺得好似爛泥扶不上窗臺,到底不是自己真正的血脈。她忍著心間的不耐,略略將蘇梓琴推開,點著她的額頭問道:“隆壽為什麼不願理你?他素日不是待你極好的麼?”
“母親這話好似揣著明白當糊塗”,蘇梓琴嗤笑了一聲,坐正了身子,隨手將炕桌上擺的那隻鬥彩纏枝花卉紋碟子拖到自己眼前,從裡面撿了枚帶骨鮑螺扔進口中:“隆壽難道不曉得是母親故意將我放在他的身邊?如今整日意見相悖,小時候的情份磨得差不多,他哪裡還願意同我多說些什麼。”
吳婆子隔三差五前來備報這一對小夫妻的起居,瑞安到認為蘇梓琴所說都是實情,卻故意揚眉問道:“你什麼時候與他意見相悖過,不是一力夫唱婦隨,連本宮這做母親的都不放在眼裡麼?”
瑞安稍稍側目,鳳枝九展的垂珠流蘇輕輕落在眉心,便那麼一瞬不瞬地望著蘇梓琴,似要透過對方清澈的雙眸直直望進她的內心深處:“你連番為著壽兒同母親做對,打量母親便瞧不出來?”
“母親真是冤枉了人家”,蘇梓琴皺著眉頭,招手喚了一旁的半夏來替自己添茶,不耐地嘟囔道:“我若是一力與隆壽對著幹,他有什麼心思又怎能說給我聽?人前人後,女兒總要有那麼點兒維護他的心思,才能叫他對我死心塌地吧?”
怪道人家都說夫妻兩個吵架都是床頭打床尾再和,小妮子一肚子花花腸子,雖說有她的道理,卻說來說去還是要維護李隆壽。
瑞安也拈起枚帶骨鮑螺含在口中,似笑非笑說道:“你到是振振有詞,母親可告訴你,你要演戲也須曉得什麼可演、什麼不可演。似前日金鑾殿上哭哭啼啼,守著群臣指責母親的不是,又是個什麼意思?”
蘇梓琴曉得她當日守著群臣叫破瑞安的野心已是觸犯對方的底線,奈何當時情形危及,也只得那麼險中取勝。
她再抬眸時竟紅了眼圈,驀然間淚盈於睫:“母親教訓的是,前次是關心則亂。女兒生怕壽兒尋死覓活,我以在室之身卻成了寡婦,往後的日子還怎麼過?所以不留神便將壽兒素日所說嚷了出來,也是為得安撫於他。”
聽得那再室之身幾字,瑞安更是恨鐵不成鋼,手指一曲重重彈在蘇梓琴額上:“你才幾歲,便有這麼想著男人?如今你好歹是一國之後,說話如此沒有分寸,你便沒想過,那些話在金鑾殿上一嚷嚷,會令多少人疑心?”
彈在額頭的一指又重又狠,蘇梓琴本是裝模作樣抹著淚花,這次卻是痛得眼淚刷刷流了下來,她委屈地瑟縮著身子,嗚嗚哭泣起來。
“回你自己宮中哭去,母後這裡還有滿案子的奏摺,可沒時間跟你消磨”,三番四次的受挫,瑞安此時心情並不大好,守著蘇梓琴也難以扮演慈母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