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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染微草,夜色漸漸深濃。
茯苓乖覺地接了娟娘手中的燈籠,緊緊隨上二人的腳步。小徑花香,三人的裙裾撫過旁逸斜出的花枝,夜色下同樣纖細的背影那樣清遠而孤傲。
蘇世賢凝神細聽,絕塵而去的腳步窸窣,雖然輕盈如水,卻又那樣決絕。
原以為陶灼華希望能夠從自己這裡得到一絲親情,卻原來只是他的一廂情願。自始至終,他都被這個女兒避之不疊,她從未想過與他重續親情。
他以為以親情為餌算計了她的往後,她卻早便揮刀斷卻與他的從前。
蘇世賢楞楞地跌坐回椅中,哪裡還有睡意?他命小廝倒了壺冷酒端到房裡,自己連著飲了幾杯,頹然躺在驛館寬大堅硬的榻上,心思早已飛向長公主府中。
夢裡似有笙歌縈繞,依然是鶯啼燕舞、婉轉旖旎。白衣少年俊秀的面容在眼前放大,一雙桃花目中眼波橫流,朱唇含丹、面如敷粉,便似是二八嬌人一般。
有瑞安低低的喘息聲,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聲聲如細雨般敲打著蘇世賢的心絃。他如同暗夜的遊魂,瞧著大紅綃紗的幔帳在他面前半掩半現,瑞安的手緩緩伸向白衣少年的腰間,將那一縷碧綠的腰帶繞在指間。
少年身上的白衣與瑞安褪下的朱裙交織在一起,被風輕輕吹散在寸許長的金玉滿堂地氈上。金絲與紅線合織的一瓣瓣殷紅的海棠花繽紛綻放,彷彿被夜來微雨打濕,片片如蘇世賢凋零的心情。
是夢是醒,蘇世賢一夜分辨不清。有惱怒、有不甘,有機關算盡的寂寥與無助,還有那麼一絲悲涼。他心裡如翻騰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
多少怨、多少恨,都賦予東風,可惜無人說。
第二日從驛館起程,蘇世賢已然恢複了他素日面目英毅、身格峻挺的模樣。他只用了碗白粥,換了身淺茶色的便袍,便含笑出來與黃懷禮拱手致意,又命小廝去問陶灼華可用了膳,是否準備停當?
菖蒲隨著小廝前來回話,向蘇世賢屈膝問安,特意稟道:“郡主那裡都預備好了,叫奴婢報給大人知曉,咱們隨時可以上路。”
黃懷禮從侍衛口中曉得這父女昨夜曾經見了一面,好似隱隱有些爭執,見今早蘇世賢面色如常,而且雙方都是息事寧人的模樣,到存了些好奇的心思。
已然將真相一把揭開,雙方反而更加坦然。午間大隊人馬用了些自帶的幹糧,在一處樹林間休憩。陶灼華扶了茯苓的手下來散步,遇到鋪著氈席在林間席地而坐的蘇世賢,沒有遠遠避開,反而上前道了個萬福。
不過幾個月的時光,陶灼華比他在青州府初見好似又高了幾分,一襲煙水藍黛紋寬邊鬥篷下,露出一角丁香色的百襉長裙,顯得那樣嬌柔淡雅。唯有一雙眼眸格外清湛,透著洞徹世事的明晰,有著別樣的沉靜與凜然。
蘇世賢有些恍惚,總覺得那雙眼睛裡透出的神情不似十歲稚齡的女孩子,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同。他再仔細地瞧著陶灼華去看,露出一絲迷惑的神情。
不想輕言放棄,不想總被頭上那頂綠帽泰山壓頂,蘇世賢沖陶灼華露出慈愛的微笑,隨手將氈毯上的蒲團遞過去:“出來透透氣也好,陪著父親坐一坐吧。”
茯苓趨前一步接了蒲團,卻並不安置陶灼華落坐,而是又平平整整放回到氈毯上。陶灼華一手籠著披風,另隻手扶著旁邊一株老桑的枝幹,沖蘇世賢淺淺笑道:“午間日頭正好,灼華想曬曬太陽,呼吸些林間的新鮮空氣,便不陪大人了。”
想要打蛇便只能打在它的七寸,瞧著陶灼華油鹽不進的樣子,蘇世賢臉上笑意不減,和煦地說道:“去走走也好,晚間再來陪著父親說說話,我有些陶家人的音信擱在心上,昨夜想了一宿,覺得還是說與你比較好。”
陶灼華便立住了腳步,一貫風輕雲淡的臉上見了些漣漪。她扶著老桑樹的指節略略泛了白,明明有些緊張,偏偏故做鎮定地問道:“大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舅舅他們在海上有什麼變故?”
蘇世賢極滿意陶灼華的反應,他裝模作樣地搖頭道:“你且放心去林間走走,並不是海上有什麼變故。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待晚上咱們父女再聊幾句。”
這一次陶灼華不再矜持,而是遙望了一下遠處禮部的幾位大人,略顯黯然地點了點頭道:“灼華晚膳後自當前去拜訪大人。”
陶灼華扶著茯苓的手轉身,顯然心緒不寧,落腳處又濁又重,竟然踏斷一根林間的枯枝,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蘇世賢眉毛輕輕揚起,瞅著那十歲的女孩子背影明顯有些悽惶,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手上端著杯大紅袍,愜意地啜飲了一口,便將脊背靠上身後的大樹,安然地閉目養神。
不必回頭也能想見蘇世賢一幅計謀得逞的樣子,陶灼華籠了籠身上的披風,轉過幾株虯枝蒼勁的老樹,步履早恢複了的輕盈,唇角露出絲細微的笑容。
她輕輕拍拍手,楸楸便敏捷地從馬車上輕盈地躍下,歡快地撲到她的腳邊。
命菖蒲與忍冬守著馬車,陶灼華與娟娘和茯苓主僕三個,再加上小黑狗楸楸一起,順著鋪滿了落葉的林間散步。
樹林的盡頭是條小溪,士兵們將馬匹喂飽,三三兩兩牽著它們過去飲水。
陶灼華命茯苓去打些幹淨的清水,放在楸楸的缽裡,自己便在娟娘鋪在溪邊的錦褥上坐下,瞧著楸楸在草地上撒歡。
她拿帕子覆在臉上,遮擋金秋燦爛的陽光,一縷微笑波光粼粼般閃爍,宛如銀月柔光無聲地在面上綻放。
蘇世賢的演技太真,若不是自己親自送走了舅舅一家人,幾乎要被他這一番聲情並茂的做派騙過。曉得陶家人是自己唯一的軟肋,為了爭奪與長公主較量的資本,蘇世賢不惜撒下彌天大謊,只求將自己拿捏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