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最不容許盛家的名譽被抹黑,以為自己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要是早點默許了你們倆,很多事情大概都不會發生。你將天一第一次帶到我面前的時候,我不是特別喜歡她,這孩子的目光裡就寫著心眼兩個字,而以你的性子,兩虎相爭必定頭破血流。初初我想著,一些日子後你該會膩煩,直到你為了讓我妥協你們的婚事,竟然巨細無遺地做了那麼詳細的一份計劃書。”
說到此,盛華風頓了頓。
“初兒,你真以為我是為那份計劃書妥協的嗎?”
盛夏初依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是因為,第一次看見你這麼迫切的想和一個人在一起。”
第一次,那麼迫切的想要和一個人在一起。
終於,立在大廳燈火輝煌下的人,所有的千言萬語,都已經如鯁在喉,只能怔怔地停在原地。
“你應該明白,愛情與喜歡的區別,是強烈地希望對方成為自己的終生伴侶。如果當初你為夏微做了努力,我一定會同意。我曾在你媽媽臨死前立下過誓言,無論如何,要以你和你姐姐的快樂為首,你可以不接盛氏,你也可以周遊世界,你可以要任何東西,只要你開口,只要你為此感到幸福和快樂。”
從小到大,自盛夏初記事以來,他似乎就沒有哭過,哪怕只是一根小指頭的沖動都沒有,與圈子裡的小夥伴之間不和,他通常都用最激烈的方式解決,並且那打小比別人拔一截的身高總會佔絕對上風。成績優異頭腦什麼都不用再說,寶馬輕裘衣食無憂,幾乎沒有要哭的理由。
但在盛華風親口說出那句“只要你感到幸福就好”時,他一個而立的大男人,居然丟臉的酸了下鼻頭。好在一個側臉的動作之間,他已經快速地將酸意憋了回去。
是的,我們根本不可能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因為時間對愛原本就是一種消磨,所以盛夏初與盛夏微也根本不是生不逢時的問題,是那股無論怎樣都只想與對方在一起的沖動,根本不強烈,只是執念在作祟。因為從未得到,所以總想揭開那層朦朧的面紗。
半刻,盛夏初踱步到落地玻璃處,與盛華風並排而站,看那個原先高大的男人,此時因為歲月也佝僂了一點兒背脊,嘴唇翕動良久,才真正的啟了開來。
“事到如今,我有大部分不能推卸的責任。以前我也一直覺得,對什麼都勝券在握,很多事情好像根本不用動腦就能解決,但是在天一的問題上,我……難住了。雖然這麼說感覺特別不孝,我一時半會兒也對您解釋不清楚緣由,但……爸,找到她以後,我會帶她去英國定居,估計得緩個一兩年再回來,這是所有辦法中最下的一個,卻是唯一能避免她再受傷害的一個。”
“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再給她傷害,包括我自己。”
話音一落,盛華風轉身,先前的沉重似是輕緩了幾分。
“臭小子,還真是流著我的血。”
手上的疼痛似乎有所減輕,盛夏初揚眉淡笑。
“您是說,當初追……”
……
而此時,樓上走廊轉角處,有一個身影徹底地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這段時間,盛夏微也沒比任何人好到哪兒去,慕雲在婚禮當天宣佈死亡,徹底擊垮了她最後一根防線。除了歇斯底裡的想報複,緊緊抓住唯一僅剩的盛夏初以外,她不知如何是好。最終事實證明,盛夏初根本不會對她坐視不理,這讓她心裡的小火苗更是熊熊燃燒。
她能想開的,這麼多年來,盛夏初身邊不是沒有出現過女人,但每每自己一出現,這些人都會自發性地消失。所以在天一的事情,她也如此相信著。盡管盛夏初有些動心,但到了真正選擇的時刻,他走向的人還是自己。再加上,這幾天盛夏初忙著善後婚禮醜聞,還抽時間陪她給慕雲下葬,盛夏微感動之餘,不是沒有打算。
她原本打算,等這件事一平靜,她就向盛華風開誠布公,不管是被逐出家門也好,從此再非盛家人也行,她都相信這一輩子,盛夏初一定會護她周全。可是,就在前一秒,就在剛剛,她清楚地認識到,再不可能。
原來啊,盛華風一早就知道這暗湧,他一直旁觀,甚至刻意當著她的面提婚事,但她沒有站出來置喙。
從那一刻起,盛夏微已經宣佈徹底放棄參與戰爭的資格。她總以為她贏了,直到現在看見自己孤零零的影子,才發現在不知不覺間輸得一幹二淨。
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是篤定永遠會走向自己的人。
他竟然為了天一,要拋下t市的一切,遠走高飛,避她如蛇蠍。
“是你選擇的和我當對手,而不是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