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盛夏初松一口氣之時,天一捏著盛怒中的盛夏微,憑藉著巧力將她微微拉近自己身前,明明是笑的,卻宛如地獄修羅。
“你走過來,是還想聽我再說一遍嗎?”
“我說……死得好。”
語畢,左手一扯,順勢將沒有防備的盛夏微給甩到了牆角,一字一句。
“我告訴你,就算再來一次,我也會那樣做。她茍活了這麼多年,早就該死。”
這力道是真大,大得盛夏初彷彿能聽見物體滑行的聲音,盛夏微的額頭撞上硬生的牆壁,立即形成了一塊凸起,惹得盛夏初不可置信驚怒交加叫她的名字。
“天一?!”
目光所及之處,一點鮮紅出現在盛夏微白生的額角,盛夏初條件反射地要過去,卻被突然揚高聲調的天一喝令在此。
“別過去!”
盛夏初停住腳步,此時,他離兩個人都是三步的距離。
他向左,便能走到天一身邊,他向右,便能抵達盛夏微眼前,這個他為之喜歡糾結長達了十年的女人。
彷彿是天平的兩端,他在中間,要往哪一邊傾斜,只在一念之間。
盛夏微也是屏息靜氣,她是女人,她知道此時此刻意味著什麼,她也在等,等一個人的抉擇。她很清楚,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那些想要不顧一切隨他走的話,並不是單單的沖動和報複。
空氣裡的分子似乎都在慢速的凝結,唯有勇敢的天一在這凝結裡,想主動抓住一點兒什麼。
她輕輕搖了搖頭,聽見自己恍如隔世的聲音說:“別過去,盛夏初。如果你有一點點愛我……哪怕只是一點點。”
不知是不是錯覺,天一整個人看起來依然正常,可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帶了隱隱的哭音。
與此同時,盛夏微額頭上的紅色越盛越多,盛夏初重重地吸幾口氣,耐著性子安撫天一。
“她再怎麼說也是我的家人,你真的過分了,天一。”
好像法官宣佈完死刑,盛夏初終於循著右方前進,蹲下身,有條不紊地用手按著盛夏微額角出血的傷口。
天一怔怔地停在原地,時鐘像命運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裡再次敲響。
十二下,是他們該出場的時刻了,可這個人,他此時的眼睛裡,看的人卻並不是自己。
不要過去啊。
別過去。
她已經如此低聲下氣,甚至決定過去的一切始終都可以不在意,只要他走的方向是自己。她明明已經比任何時候都卑微了啊,在這一生最黑暗無助掙紮的場景裡都沒有求饒的自己,已經如此的祈求他,但他沒有回頭。
時鐘響過,天一忽然覺得腦後的頭紗比千金還重,平常穿再高的跟鞋都腳步生風的她,此時要移動一步,卻好像灌鉛般沉。
盛夏初沒能注意到天一的表情變化,他一心想要處理盛夏微的傷口,手腳利落地扯了旁邊的一塊布給盛夏微簡單包紮。
期間盛夏微半認真半撒嬌地喊疼,盛夏初的手便又輕挑慢撚了一點。處理好傷口再回過頭來,視線裡已經空無一人,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天一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若不是大紅的地毯上,零落著那層薄如蟬翼的頭紗。
紀沉和眾多客人一樣,在婚禮場地等待著新人入場,卻遲遲沒有反應。司儀已經用自己的巧舌如簧編了許多段子,盛家的管家來回跑了幾趟,直到盛華風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他心跳得厲害,還來不及多思考,手機響了起來,是公司的一個客戶。
掃視全場,周圍太鬧,紀沉接了手機一邊朝立方安靜的角落行進,電話講到一半,卻遇見了從對面樓梯處下來的天一,頭上應有的頭紗好像被人扯了下來,頭發長長散散地披在肩頭。
紀沉草草地收了電話,大步過去,高聲詢問:“怎麼回事兒啊你?這是還沒有準備的節奏嗎?不是挺早就過來……”
結果一走近,恰好對上她眼底的驚慌和濡濕的睫毛,紀沉停在那裡,傻眼。
旁邊就是游泳池,兩人一個站頭一個站尾,見來人,天一鎮定全失。
她想要靠自己的忍耐將晶瑩快速逼回去,卻不能如願,只能眼睜睜看著紀沉一言不發地勻速靠近。
“如果有天我在你面前哭的話,那一定是我最想死的時候。”
她記得自己是這樣說過的,那麼這一刻,她想死嗎?
不,她不願意承認。怎麼會有人打倒她呢,她是天一啊,是即便像盛夏初這樣的人也不可能打倒的天一啊。
所以到最後,在紀沉徹底靠近自己的千鈞一發之際,天一下意識避開了他細細打量的目光,側身,頭也不會地跳進了奔騰的游泳池裡。
魚說,你看不見我流淚,因為我在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