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華風何嘗不懂他的意思,但他也深知天一的故意。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自己的日常行蹤,故意選在自己有客人的時候前來,就是為了逼他上梁山。當著大夥的面,戰也得戰,不戰,也得戰。所以那場戰役,還是在天一滴水不漏的推動下敲響了戰鼓。
已近正午,雖然是冬日,但頭頂的陽光卻出奇大,照在身上一陣暖洋洋。天一放開了手腳將坎肩給脫了下來,高爾夫球杆並不為自己所熟悉,她捏在手裡摸了摸紋路,企圖盡快掌握它的每一個弧度。
戰局伊始,盛華風沒道理壓人,理所當然地讓天一先揮杆。
旁邊的球童將白色的小型球體放在自己眼前,天一眯了眯眼,揮杆的姿勢特別正確,力度也給力,可最終落在球上,打出去的效果,並沒有一杆進洞,只是險險地停在洞的邊緣。
見狀,天一回過頭來眨了眨眼道:“哎呀,差一點兒。”
盛華風並沒有在意,他對待比賽通常認真,理所當然地發揮了自己的正常水平,一杆進洞。
周圍的人都鼓了鼓掌,其中一個對另一位小聲說著:“怎麼樣,我賭什麼來著?姜還是老的辣。”
天一兀自沉眉。
比賽就這麼持續下去,漸漸地,盛華風終於有所察覺。
這孩子,每次在自己贏一球後,她也會贏一球,再下一局,便都讓球準確的停在同一個位置,卻又不進去。如果第一次是偶然,那麼第三次第四次,那絕對是刻意而為之。
盛華風意有所指地看向天一,恰巧對上天一透過來的眼光,她撇了撇嘴,好像目的就是要讓盛華風看出異樣來。如福伯的擔心所想,她的挑戰,不管贏了還是輸了,盛華風都丟臉,那麼她要做的,是得到盛華風的贊賞,又不讓他輸面,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兩人心知肚明的這般來來回回,旁人卻看得比當事人還揪心。
“我說小姑娘啊,你細心一點兒,再找找力度。”
……
他們迫不及待想看盛華風一朝失手,可是直到最後,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也沒有。
比賽以盛華風險勝一球宣告結束,飯桌上,為首的一個老輩不停替天一惋惜:“就差那麼一點,一點啊。”
天一隻應著:“哪有呢?確實是技術還不夠硬。我原本是來這裡等夏初,但路上聽福伯說老爺子是個中高手,這才心癢癢想切磋切磋,斷個心裡念想。”
這句話有兩個用意,第一個用意是半挑明她和盛夏初有關系,就看盛華風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表現主動承認,第二個用意,就和表面上一樣,在人前給盛華風增面子。
果然,桌上的人好奇了:“小天和夏初……”
一句未完,盛華風出言打斷:“現在年輕人都喜歡自由戀愛,我們老一輩的安排都不管用嘍,幹脆就省得操心。”
這太極耍的,首先承認你的身份,但是“我們的安排沒用”依然在表達,天一併不是最得他心的安排。
天一捏筷子的手微微用了力,再抬頭時,已經又笑起來,將話題帶到了別的地方去。
只要她肯說,說得話總是讓人高興的,這麼一來二往,盛華風的朋友都特別樂意找話題與天一交談,也就轉眼忘了剛才對話的弦外之音。
年輕時的盛華風酒量那是相當好,後來生過一場病後,盛夏初便不讓他多碰酒,此時大家興起,非要敬他酒,盛華風推辭幾番,天一也趁機站了起來。她大方得體的給自己滿上一大杯白酒,言笑晏晏地舉起酒杯遙敬向眾人。
“老爺子身體實在不行,再說,來之前夏初有交代的,各位叔叔伯伯不嫌棄的話,我代為飲盡。”
還未等回答,已經豪氣仰頭,一口氣下肚,酒杯倒扣,連半滴都沒有剩下。
眾人先還愣著,見杯子空掉以後,集體爆發出一陣議論:“女中豪傑。”
“盛老,您的幾項所長,可都不用擔心後繼無人啦。”
那酒是窖藏了幾十年的自釀,度數高,比市面上的白酒辣嘴許多。天一幹完以後,面不改色的坐下,強忍過一陣洶湧的悶頭,又再次硬著頭皮對眾人笑擺手。
“我們這些小年輕還不就是仗著身體好,哪敢真刀真槍的比酒量?”
語畢,大家都跟著笑她謙虛。而旁邊的福伯卻抽空偷偷地看了盛華風一眼,主子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贊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