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錢。”
天一立時被噎住,終於忍不住抬頭,直面盛夏初總讓她不舒服的視線。兩人無聲廝殺良久,天一分神道:“即便如此,盛氏的主要方向一時半刻也不會有所改變,與其冒著專案被毀的風險,不如……”
“我們有錢。”
……
那是天一第一次被這樣簡短的對白,在頃刻間打倒。她忽然覺得,自己準備的所有計策都是多餘的,怎麼不多餘呢?盛夏初句句在命門。如一沒能率先拿到這筆單子,最大的原因不就是因為資金不足。但凡有稍微多一點兒周轉的餘地,她也不至於還坐在這裡,早就甩臉走人。
飯桌僵局了一會兒,見天一還是不肯罷休的樣子,唐立峰煩了,臉上也換了一副風流紈絝的表情,突然挑逗地伸出手,默了默天一的下巴道:“既然這麼想合作,又沒有讓利的底氣,那不如拿點其他誠意出來?”
唐立峰這一招明顯是為了氣走天一,她畢竟是個女人,在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的環境裡,就不信她能堅持多久。
局面忽然逆轉,天一一時防備不及,沒來得及躲開唐立峰的手。他手指湊近的時候,上面還留有一股雪茄的味道,卻讓天一莫名的反胃想吐,甚至不一餘地地將不舒服擺在了臉上。見狀,雖然是開玩笑,但天一嫌棄的表情,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打擊到了唐立峰,以至於他突然惱羞成怒。
“既然天經理這麼討厭在下,以後還怎麼見面合作呢?你說是不是。”
盛夏初端起酒杯默默地醒酒,面對這一幕絲毫不感到意外。從小到大,什麼場面他沒有見過?更荒唐的都有,自己做過的荒唐事也不少,唐立峰這樣的只能算小兒科。從不打沒把握的仗,談判從不超過三句收兵。而今上桌,他總共和天一搭了三句話,天一已明顯處於強弩之末。
那陣惡心反胃的感覺被天一強行壓下後,她白皙纖細的右手五指,暗暗捏在椅子邊緣使力,盡量讓自己控制情緒,卻始終是感性壓過了理性,再抬頭,臉上的嫌惡更多了幾分,盡管她刻意地揚了眉眼,看起來別有一番風情。
“承蒙唐公子看得起,我能有什麼理由說不呢?別說是摸摸下巴,憑我對您的仰慕,哪怕是當場獻個吻又如何?”
此言一出,明明沒幾個人在場,可交談鼎沸的人聲卻還是一浪高過一浪,尤其是後來出席的那個女人,聲音特別尖銳。
“怎麼這麼大膽啊……”
盛夏初醞酒的手慢了半分,終於又正眼地看了這個不甘示弱的姑娘,神色不明。
唐立峰大概也沒想到她能這樣大膽,並且在她毫不畏懼的凝視之間,他竟然心陡地一動,被面前那張瀲灩的輪廓給拉進一個隱隱的漩渦,直到天一的頭向著他的方向越來越靠近……另一隻手卻摸過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調到了照相模式。
“不過,這麼歷史性的一刻,我可得好好儲存下來……”
果然,在天一按下鏡頭,吻上來的前一秒,唐立峰倏忽之間主動彈開了身子,先前的晴好剎那間灰飛煙滅,臉色終於是徹底不好看了。
“你居然敢威脅我?”
也談不上威脅了,只是動了些心思,讓陳蓓查了一下唐家的背景。按理說如一的財務狀況越來越不好,唐人那老家夥不太有可能和天立主動做朋友,後來天一才知道。唐人也曾一度面臨破産危機,是唐立峰的那場婚姻拯救了唐人,從此藉著他婆家的勢力,才又再度風生水起。所以,唐立峰不管在外面怎麼花天酒地,都會盡量避免讓老婆抓到把柄。而天一留照片,無疑是要來個魚死網破。
對唐立峰的質問,天一沒有回答,因為她心裡已經開始後悔。
是來談合作的啊?怎麼還是沒有忍住意氣用事,自己不該是這樣的。經歷過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後,現在不是早就應該明白,要想不被人踩在腳下,只有拼死的往上爬,逞一時英雄只會壞了大局起不到任何作用,比如現在。
天一的沉默讓唐立峰更加覺得她就是故意而為之,當即也忘了盛夏初還在場,右手拿過自己面前的紅酒杯就要朝著天一面前去,熟料天一比他快一步,眼疾手快地將唐立峰的手腕,連帶著杯子一起用力壓在了桌面上,引起細微的鈍響。
盛夏初應該永遠都會記得,當日,在籌光交錯間,酒店包間裡異樣風情的燈光,將那張姣好的年輕面龐,映襯得特別栩栩如生。
而這個栩栩如生的女人,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反客為主的耍威風時,她最終卻沒有維持自己的上風。那伸出的手,反而拿起唐立峰手裡那杯沁人的血紅色液體,自己朝著自己,劈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