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走了之後,小墨子沒有立刻動身,等到第二天傍晚才離開霧影山,在夜空下朝著東方全力趕路。
如花找到齊雲同,只見這位平日談笑風生的堂主獨坐在昏暗的執事堂裡,一臉疲憊,彷彿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
齊雲同告訴如花,能做的他都做了,盡人事,聽天命,這一切都是命。
如花聽齊雲同講話的聲音都啞了,想必連日辛苦難熬。她看見齊雲同面前桌上有一件紅色的長袍,上面有幾塊拳頭大小的紅黑色汙點,像是已幹的血漬,心裡突突直跳,有一種不詳之感,便一把將袍子抓到自己跟前細看,卻見到袖口上繡了一條黑蛇,剎時轟去魂魄,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昏倒。她知道齊飛的袍子上繡的也是蛇。
呼了一口氣,如花顫聲問道,“這是他的袍子嗎?”
齊雲同竟抽搐的哭了起來,如花心頭一涼,難道齊飛已遭不測?
她急著問到底怎麼回事,齊雲同卻是搖頭不語,老淚縱橫。
片刻之後,齊雲同慢慢止住哭泣,看著桌上的燭火,對如花緩緩道,”齊飛是我弟弟的獨子,從小看著他長大,認字也是我教的,因自己未娶,一直視他如己出,後來因緣際會離鄉來到五仙門,幾年後弟弟和弟妹相繼去世,便接他上山就近照顧,沒想到竟是害了他。”說著又重新哭泣。
如花又追問道,”齊飛現在是不是還在牢裡? 我擔心他有生命危險,你得救他!”
齊雲同沒有回答,他看著如花道,”我讓飛兒離開執事堂,是不想他愈陷愈深,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痛苦的是他自己,妳明白我的意思吧!” 接著又道,”我也明白紫雲兒不好侍候,但大隊長的歷練很重要,我希望飛兒將來能夠接我的位子。”
如花不想聽這些,只想知道齊飛是否平安,急道,”齊堂主...”
齊雲同抬手打斷如花說話,繼續道,”妳聽我把話說完。飛兒的為人我清楚,他說沒有偷靈符,就一定不是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望著如花,齊雲同含淚道,”我不過是門主的一顆棋子,人微言輕。妳不一樣,上位指日可待。希望有朝一日能為飛兒平反,替他洗去畏罪自盡的汙名!”說完嚎啕大哭起來。
夜深人靜,昏暗的房間內只有”答答”的滴水聲,如花抱著一襲紅袍,像幽魂似的站在窗前,窗外暴雨如洗,將她全身打的溼透,她卻動也不動。
整整三天,如花沒有出房間一步,直到第四天她才打起精神去看小墨子回來了沒有。
當晚,小墨子終於回到五仙峰。他避過守衛,疾如飄風往後山奔去,眼見洞府已在前方五、六百尺之處,突然停住不動。只見他警覺的朝四周嗅了嗅,接著身旁一陣光影波動,人已憑空消失,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發現離開的這幾天,有陌生人來過此地。
靈獸族有著最敏銳的嗅覺,一隻成年的靈獸可以分辨出超過數萬種不同的氣味。小墨子立馬發現自己的家被踩點了,而且他的天賦神通告訴他,來者只有單獨一人、是個老男人、八十歲初頭的年紀,體型肥胖、毛發濃密、喜啖狗肉、嗜酒,而且有風濕的毛病。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個人的氣味是他所熟悉的,是他曾經近距離接觸過的人。由這些線索判斷,此人正是戴昊天,毫無疑問!
小墨子悄無聲息的跳上一顆枝葉茂盛的果樹,小心翼翼掩藏自己氣息和身形,幾尺外有一隻夜鷹,正自顧自吃著剛獵來的山老鼠,絲毫沒有留意到小墨子的存在。
心念一動,小墨子的祖傳法寶闍黎珠靜靜的飄在胸前,琥珀色的光華已被掩住。他心念再動,一圈看不到、聽不見的波動從珠上向四面八方擴散。那隻夜鷹警覺的昂起頭來左右張望,接著又低頭咬下一塊血淋淋的鼠肉吞入腹中。
這是小墨子祖傳的搜形法術,半晌之後,確定附近沒有人埋伏,他才收起闍黎珠,輕飄飄的飛身下樹,往洞府移動。
小墨子的洞府位在一座危崖的山壁中央,上下無路可通,除了飛鳥,只有身懷絕頂輕功和飛行絕跡的高人才能一探其奧。
飛身到了洞門口,小墨子撥出一口靈氣,他面前一排開著紫色小花的藤蔓,忽往兩旁移開,現出一個圓形的石門。
小墨子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嗯! 禁制完好如初,沒人來過!” 隨即伸手在門上按了按,石門倏地消失,洞中透出柔和的黃光。他閃身入內,石門又重新合上。
進洞之後,小墨子快速收拾應用之物,隨即行法將洞府封閉,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山洞。小墨子知道此處已不可再待,當下以最快的速度連夜搬家。
俗語說,”狡兔三窟”,靈猿亦不遑多讓。在五仙峰後山這兩年,小墨子早已找好多處安身之地,隨時可換可撤。
自從他七十歲起與奶奶搬出墨猿族聖地首丘山之後,搬家次數之多,十個手指都不夠數。有一次為了逃避敵人追殺,奶奶甚至帶著他在一日之中連換三個住處。如花曾經住過的北蠻山絕頂洞府,是他與奶奶共度的最後一個,也是住的最久的家。
為了讓如花知道自己換了地方,小墨子留下只有他們兩人才懂得的暗號。果然,不久他就收到如花的傳信,於是前往約定之地將如花帶到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