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人略有些潔癖,等閑是不肯進這種路邊攤吃東西的,想來如果不是為了遷就我,大約也是跟我一樣,就是想找個地方坐一坐,說一說話,而這地方,最好是不會被某些人遇到的地方。
我幾乎沒什麼遲疑就提了尹南歌的話題,開門見山直搗黃龍地問他:“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你知不知道南歌和盛非凡的婚約壓根就是個協議?”
路北神色微微一滯,又恍若無事的“哦?”了一聲,臉上是事不關己般的冷淡表情,沉默了片刻才反問我:“她跟你說了多少和我的事?”
“她沒說!”我低頭把玩手指,回憶起那天南歌那句“相見爭如不見”,只覺得胸口微窒,半晌才低低開口道:“路北,是不是所有愛情都註定了要不得善終?”
他遲疑了一下,才頗有些嘲弄地問我:“怎麼,賀經理都走了幾天了,你這才想起來傷心?”
我再次扔了個白眼給他。
他卻是照單全收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了一會,才嘆了口氣說:“你說當初我們要是真的聽董事長的話湊和一下多好!”
我沒有說話,他頓了一頓,又繼續道:“如果真那麼放不下,與其自己私下裡糾結鬱悶,倒不如拼盡全力博上一博!不過婠婠,其實我曾經覺得你當初如果嫁了賀高翔,也未必就是壞事。”
我下意識就錯愕地抬頭看著他:“你知道我不是因為賀高翔?”
他皺著眉頭極嫌棄地瞥了我一眼:“你覺得我是那麼沒眼力勁的人?”不等我回話又說道:“南歌和盛非凡的協議我一早就清楚,我也已經盡了全力,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操控的。”
我猶豫了片刻才問他:“那你們到底是為什麼?因為尹伯伯反對?”
“我和南歌之間的症結不在於她父親,就好像你和盛非凡之間的問題也不應該是因為董事長一樣!”路北坦然一笑,看著我問:“其實你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去問個清楚明白?”
我愕然的望著他。
他又聳聳肩,神色篤定的說:“晚上盛非凡就在我們隔壁包廂吃飯,你就是遇到他了才會從洗手間一回來就忙著跟陳總敬酒吧!”
我尷尬地扯了扯唇,他倒是嘆了口氣,十分隱晦地感慨道:“人有時候容易脫離本心,忘記自己的初衷,但不見得是拉不回來的!”
我反複在心裡琢磨路北的這句話,怎麼想都覺得他是話裡有話、意有所指。
回到家又躺在床上輾轉了許久,才矛盾重重地迷糊睡去。
哪裡知道沒等我從矛盾裡解脫出來,第二天下午就接到盛非凡的電話,他語氣平淡地約我一起吃晚飯,又隨口報了時間地點。
我愣了好久才問他:“為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你信不信我有辦法讓你見到你父親?”
我萬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一時又是心亂如麻,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沉著地應他:“盛總是志高集團的執行董事,自然有我們這些小人物比不上的本事!”
他仍是笑,彷彿一點也不記得前些天的冷嘲熱諷也不在意我言語間的刻薄一般,語笑晏晏地說:“那麼晚上這頓飯,葉小姐不會不賞臉了吧?”
我摸不清盛非凡又想玩什麼把戲,他的反複無常壓根不是我能捉摸得透的,可是想到他若能伸出援手,老爸就能少受許多罪的誘惑,到底還是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約的是一家粵菜館,我去的時候盛非凡已經到了,見了我,仍舊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喊了服務員來叮囑說可以上菜了,似乎是一早就點好了菜,連客套一下問我吃些什麼都省了。
好在我也不是奔著吃東西來的,只是心裡難免惻然,卻也只能勉力忍住,待服務員走了才開口問他:“你願意幫我救我爸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臉上是一派捉摸不定的莫測高深,簡簡單單地吐出三個字:“也許吧!”
我心裡陡然一緊,想了想才又問:“代價呢?”
他終於正眼看我,眼神卻一瞬間冰冷下去,毫無溫度地說:“你倒是學聰明瞭!”
我原想頂他一句“人總要學聰明的”,到底有求於人,還是忍著胸中不快,笑著答道:“盛總謬贊!”
他又薄涼地笑了起來,沒再說什麼,眼底卻殊無半分笑意。
我只覺得如坐針氈,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和他相對而坐。好在沒沉默多久服務員就敲門過來上菜。
等上好菜,盛非凡就招呼我動筷子,還特別殷勤地幫我盛了碗湯,語氣淡淡地說:“他們家的這個老火湯煲得不錯,你好好嘗嘗!”
我接過湯碗,低聲道了謝,終究還是沒忍住,挺直了背脊微帶忐忑地問他:“盛總不如先說說需要什麼條件才肯幫忙?”
他神色悠哉地幫自己盛好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才又換上極親暱的語氣說:“婠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但這個湯卻是要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