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他啊?”瞎子老吳緩緩開口問道,低頭琢磨了一會兒之後,一雙緊緊閉著的眼睛望向了賀澤西的方向,似乎是在猜測這個被潘伍一帶來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怎麼這麼謹慎,他不是壞人。”潘伍一拍了拍賀澤西的肩膀,解釋道:“他是我們祖國高階研究所裡的研究員呢,出船遇到了海難好不容易才飄到這裡來。”
“老闆你好。”賀澤西點了點頭,盡量釋放自己最大的善意。
瞎子老吳嗯了一聲,朝著賀澤西點點頭,“你好,你先自己隨便看一下吧,所有魚缸都在那邊架子上,看上了拿過來就是。”
“好的,謝謝。”賀澤西應道,然後順著瞎子老吳的指示朝著店裡擺放魚缸的方向走去。
察覺到賀澤西離開,瞎子老吳才拉住潘伍一的手,低聲問道:“他是什麼人啊?”
潘伍一小聲應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是我們祖國的研究員兒。”
“你這就信了?我還說我是阿炳呢,你怎麼不信?”瞎子老吳皺著眉頭,覺得潘伍一太輕易聽信他人。
“你一個吹簫的,人家阿炳拉二胡好麼?”潘伍一頓了頓,低聲嘟囔道,“其實一開始我也不信,雖然覺得他面熟,但是也說不出來到底哪裡眼熟,看了他很久才想起來哪裡眼熟……哎!給你看個東西你就知道了。”
說完,潘伍一跑到門口,在他放在門口的廢紙板裡扒拉了一會兒,然後捏著一份廢舊報紙進來。
“他長得和報上的這個人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樣。”潘伍一指著這份被人用來糊牆的半年前的廢舊報紙。
瞎子老吳推開潘伍一的手,皺著眉道:“我也看不見啊……”
“我忘記了,老吳你別介意哈。”潘伍一抱歉地收回報紙,給瞎子老吳口述報紙上的內容,“講的是那個特別有名的賀淵教授,我們國家的驕傲,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你繼續。”瞎子老吳眉頭舒展了一些,琢磨到了賀澤西和賀淵兩個人的姓,心想說不定還真有點關系。
“賀澤西是賀淵教授的養子,報上登的是出海進行海洋考察不小心殉難的,本來是不能公開追悼的,但是考慮到賀教授的對國家的貢獻所以才給了特例。”
瞎子老吳被嚇了一跳,把自己突然提高的聲音降下來,悄聲問道:“還活著啊!”
“對啊,”潘伍一收起廢報紙,看著那邊身姿挺拔,低頭安靜地挑小魚缸的賀澤西,心疼道:“也不知道這半年糟了多大的罪,穿的都是些什麼破爛玩意。”
“說起穿的,你不是和他一樣?”
潘伍一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著,不在意地擺擺手,“雖然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吧,但是我還是把自己的地位看得很清的。賀澤西他不一樣,他多金貴啊,國家培養他要花多少精力啊,我就是個撿破爛的,隨便誰都可以撿,他的工作隨便一般人能做?”
“也是……”
最後賀澤西拿了一個便宜的玻璃魚缸過來,“我選好了。”
潘伍一站起來,看著賀澤西手裡最便宜的樣式,問道:“就這個?”
“嗯。”賀澤西點了點頭。
塑膠的最便宜,也最輕,但是合成塑膠的化合物對生活在裡面的魚類不是很好,所以他最後還是選了個比較便宜的巴掌大小的玻璃小魚缸。
“那行吧,多少錢?”潘伍一接過賀澤西手裡的小魚缸,放到瞎子老吳的手裡,想讓他看看這只缸的價格。
瞎子老吳推了推,搖頭道:“送他了,不要錢。”
“你都快倒閉了,打腫臉充胖子,養老錢都沒有,還送?”潘伍一說著,從自己發皺的西裝裡抽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幣,塞進了老吳的手裡。
“多了。”瞎子老吳站起來。
潘伍一道:“多的給你留著買副好棺材。”
“你這個烏鴉嘴。”瞎子老吳怒罵道,雙眼緊閉,滿是褶皺的臉上卻帶著一點笑。
他是個鰥夫,在這異國他鄉流浪了大半輩子,最後也許要在這裡死去,潘伍一對他好,他心裡知道,明面上雖然不說,但是瞎子老吳已經打定了主意,等他以後死了,手裡這店就留給潘伍一了,雖然不大位置也不行,但好歹也能換兩個錢。
“拿去把易拉罐換了吧。”潘伍一扣上自己的衣服,將手裡的小魚缸遞給了賀澤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