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澤西偏了偏頭,看向因為暴怒反而變得極端平靜的花枝。他突然發現,原來火焰烏賊真的是大自然中一種非常狡猾,非常善於偽裝的生物。
大王烏賊終於意識到了這個人類被這只海族牢牢地保護著,雖然不甘心,但意識到雙方不可逾越的差距,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
花枝冷眼注視著前方,目送著大王烏賊的身影遠遠地消失在他的感知範圍內,直到確定他不會再回來,花枝才收起了一身警備和攻擊架勢。
沒有了威脅,本就還未痊癒的身體再也維持不住龐大的消耗,花枝像是失了線的風箏一般向後倒了下去,後傾過程中,身體陡然間縮小到了只有拇指大小的模樣。
賀澤西急忙過去。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火焰烏賊身上。
賀澤西說:“謝謝。”
花枝微微動了動眼睛,沒有回答,他現在已經連爬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賀澤西彎下腰,將他撿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的小口袋裡休息。
花枝這一覺睡了很久。
他醒過來的時候,賀澤西正坐在房子的外面仰頭看“星星”。
漆黑的深海,此時正散發著星星點點的飄動著的光,大部分是淺藍色和淺綠色,夾雜在淺藍色和淺綠色光中間的還有一小部分粉色的光……這是一群正在隨著洋流遷徙的發光櫛水母。
它們透明的身子在白天像是穿了一身隱身衣能夠完全隱藏在海水中不被發現,但是一到了夜晚,透明的身子就會在黑暗中散發出鮮豔美麗的光芒。
察覺到了身後多了一個花枝,賀澤西沒有回頭,只是望著上方自語道:“不知道現在天氣開始好轉了沒有?”
花枝:“我問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條巨大的藍鯨從遙遠的地方遊了過來,龐大的身軀人繞著賀澤西和花枝的上空遊了幾圈後離去。
花枝:“沒有。”
賀澤西仰頭看著頭頂上隨著水流方向緩緩飄動的美麗生物,輕聲自語道:“真美。”
在漆黑的深海裡,不需要區分什麼白天黑夜就能隨時能夠看見這樣的景色。
隨著在海洋深處呆的日子越來越長,賀澤西身上最初的水腫和皺皮現象已經消失,身體變得像適應陸地一樣漸漸的適應了海洋,可是賀澤西心理上卻開始慌張起來,因為他惶恐地發現,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在逐漸喪失關於時間的概念——深海之下,沒有白天。
看著頭頂美麗的“星星”們,賀澤西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察覺到賀澤西的沮喪,花枝忍不住用他已經新長出來半截長的新觸腕安慰般碰了碰賀澤西的肩膀,然後溫柔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做完這一系列,花枝情不自禁地自我陶醉,他真是個體貼溫情的好伴侶。
感受到脖頸裸露在外的面板傳來萬分熟悉的柔滑涼意,賀澤西本來沮喪無比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了在花枝還沒有受傷前那段時間,入睡之後如跗骨之蛆般糾纏他好久的噩夢。
腦子裡靈光一現,賀澤西突然想通了點東西。於是,他緩慢地扭過頭,陰沉著一張臉看向了正十爪並用準備纏上自己的花枝。
花枝:“……”
溫情時刻被打斷,已經摟了一半上去的十隻爪子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目光慈祥地盯著企圖用溫暖的懷抱安慰自己的大墨鬥魚,賀澤西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花枝啊,人類有一種你們海洋生物所沒有的特異功能,就是‘做夢’。你知道嗎?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反複地做一個噩夢……”
花枝整個身子都僵直了。
賀澤西身子湊近了花枝幾分,繼續說道:“我夢見我被門口的死人骨頭壓著掐脖子。”
要是換做平時,如果賀澤西主動靠近,花枝心裡會高興的要死,但是現在……
花枝收起了繞在賀澤西脖子上的觸腕,嘴硬:“你做噩夢,關我什麼事?”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並且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給自己貼的體貼溫情好伴侶標簽這回事。
賀澤西獰笑起來,“可是,好奇怪啊,自從你受傷之後我就再也沒做過噩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