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流程,姜媽媽接下來開始批評人。
她批評人的過程一直都很簡單也很豐富,就是把她能記住的陳年舊賬全都翻出來說一遍,然後在聲淚俱下的結束語裡,以“你做錯了”為總結,逼迫姜竹瀝低頭。
明叔叔手足無措,從來攔不住她。
姜竹瀝默不作聲地聽她說完,像過去二十多年一樣,乖乖地認錯:“對不起。”
低頭的瞬間,她突然想起謝勉。
——你為什麼沒有成為心理諮詢師?
她無力極了。
——因為我連自己都救不了。
雨越下越大,空中閃電乍現,如同遊走的青蛇。
雨霧飄渺,路燈曖昧的光影下,腳邊的水花也清晰可見。
姜竹瀝低著頭,又往前走了兩步。
仍然不想回家。
姜媽媽每次情緒爆發,與之相對地,都會展現出異常的疲態。明叔叔好說歹說將她送去休息,走出房門,嘆著氣點了一根煙:“竹瀝,含含已經不在了,你多陪陪你媽媽。”
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可她也覺得累。
她想找個人說會兒話,但程西西去跟男朋友過中秋了,她不好意思打擾。
段白焰匆匆忙忙趕到江邊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副畫面。
街道上人跡寥落,姜竹瀝一個人坐在石凳上,撐著傘,仰著頭傻笑。背後長街燈火,都在大雨中淪落為模糊的背景。
他心一揪,心裡陰暗處生怒意,邁動長腿走過去:“姜竹瀝。”
她微微一愣,抬頭看過來。
周遭水霧彌漫,她眼中落著路燈的光,亮晶晶的,像棲著天上那輪失蹤的月。
月亮小姐眨眨:眼,有些驚奇:“你怎麼也在這兒?”
“你生病了。”段白焰居高臨下,答非所問,語氣還很強硬,“就不該坐在這兒淋雨。”
“噢。”姜竹瀝輕聲應了一句,然後漫不經心轉開目光,“你也是為我好。”
不等他開口,她又自顧自地嘀咕:“你們都在保護我,都是為了我好。”
段白焰終於皺起眉。
“你怎麼了?”
他不知道她遇見了什麼,但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煩。
他一開始擔心她出事,匆匆忙忙趕過來,見她安全無虞,本來還暗暗鬆了口氣。可旋即就發覺,她太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水鳥,這讓他生出種強烈的沖動,想把她扛起來帶走。
“沒事。”她垂眼否認。
“那就跟我回去。”
說著,他走過去,想將她從冰涼的石凳上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