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景衍無聲地勾了勾唇,不疾不徐地開了口,有些故意地道破了事實,“玉米粥、南瓜小米粥、白菜粥、菠菜湯,我記得這些不都是發燒後易吃的食物嗎?”
宋小檁一時噎住,突然就有些惱羞成怒了“別自戀了,我才不是因為你煮的這些早餐,你愛吃不吃。”但到底她的心腸終究不是鐵石頭做的,沒辦法真的視若無睹,又怏怏地問了一句,“對了,你……你現在好點了嗎?”
明明就很擔心,卻硬是要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人啊,有時候就很矛盾。
他輕點了頭,“嗯,我沒事。”
可後知後覺,她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勁。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發燒了?昨晚分明已經燙得不省人事了,再加上她只是買個菜的功夫他怎麼就突然燒得這麼厲害,完全沒道理啊,而且,他像是有預謀般,對所有事情全都瞭如指掌。
驀地,腦中回憶起了那件溼透了的白襯衫和西裝褲。
溼掉了的白襯衫、西裝褲……
有什麼事好像在腦中漸漸串了起來。
宋小檁不自覺地輕輕皺了眉頭,狐疑地問:“你也知道自己發燒了?”
陸景衍低斂著眼,倒顯得幾分的漫不經心,“嗯,我今早醒來時覺得頭些許的疼,所以我大抵知道自己是發燒了。”頓了頓,他忽而抬眸望了一眼掛在陽臺上隨風肆意搖晃的幾件衣服,他的、她的,白黑紅三色交織在一起,格外明豔,他的目光眷念極了,似隔著千山萬重雪,又仿若盛滿了遙遠的溫柔,“小孩,你不能再住在這裡了,太危險了……你搬回來吧。”
最後的幾個字,暗啞得幾乎不成聲。
混著一縷沉重的呼吸。
搬回來?
搬回哪裡?
搬回那個她同他一起生活了十四年的家嗎?
雪白的城牆外,長滿小草,鐵門旁盛開一株株紫色羅蘭,盪鞦韆隨風吱呀吱呀地搖曳,大理石瓷磚鋪成的小路,沿到盡頭燈火通明的別墅,遠處,是日落西斜,渲染成畫。
宋小檁一瞬懂得,但她明知故問:“什麼?搬回哪裡?”
“搬來同我住在一起。”微微沙啞的嗓音裡,瀰漫著淡淡的無力感。
大概連陸景衍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似乎過於的不現實了,所以並沒有多大的底氣,聲音混著空氣裡的灰塵慢慢落定,幾乎輕不可聞,“你的房間,一直留著,吳嫂每週都會去打掃、換新的被單,乾乾淨淨的,同你離開時一模一樣。”
她卻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半點情緒上的波動,甚至是有些想笑:“陸先生,你說、我該感動嗎?可我現在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到陸家呢?”
過去,她是收養在他家的小孩。
但五年前,她早就離開了。
如今二十五歲的年紀,也不再是小孩了。
所以,她已經沒有再住在那裡的理由了。
宋小檁輕舀一口粥喂進嘴裡,有些燙,她含混不清又自顧自地說道:“再說了,我現在住回陸家,安阿姨會同意嗎?你媽媽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啊,還有你那個一米五愛看言情書的小姑娘不會介意嗎?”她止了止聲音,腳尖緩緩向前朝他靠近了一步,雖然比他矮了很多,可氣勢上並沒有輸多少,她眼神幾分嫵媚,又不失清純,拿出拍戲時的狀態,輕飄飄地反問:“陸景衍,你也有帶別的女人回過家吧?”
聞言,陸景衍的眸色忽地一沉,那陰鬱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將她牢牢鎖在眸中,漆黑如墨的眼底帶著幾分探究,似乎想探進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半晌後,他才略微涼薄地開了口,“沒有別的女人——”頓了頓,嗓音驟然有些沙啞,“從始至終,都只有你。”
一字一句,款款深情。
涼薄的人嘴裡說著最動聽的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