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樓道里。
也是那一剎,天突然黑了,光線全部都消失了。
空曠的視野裡只剩下一片灰濛濛的黑。
整個酒店驟然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停電了。
這時,身後猝然有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
宋小檁循聲望去,眼睛漸漸適應了這突如其至的黑暗,隔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裡,她望見了倚靠在牆邊蹲坐在地上的陸景衍。
難道剛剛發出的聲音……是他摔倒了?
她的確放心不下他,但又不想顯得自己太過於緊張,所以只能用不悅的口氣盡量去遮掩自己隱隱的擔憂“陸景衍,你搞什麼把戲?”
夜幕中,他的聲音蒼白,混著從天台處灌進來的徐徐晚風迴盪在冷清的樓道里,“我看不見路。”
“看不見路?”
愣了一會,她突然有些輕蔑地笑了“你玩苦肉計呢?”
她明明記得很清楚,他並沒有夜盲症。
可這一次,他卻不作聲了。
她倒要看看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但等了很久。
卻遲遲沒有見陸景衍站起來。
透過那道灰暗又朦朧的光線,他微微靠著牆壁,線條優美的下顎貼著潔白乾淨的衣領,那種清冷疏離的矜貴,渾然天成。
美好,又驚豔不已。
可有一瞬,他的眼底空洞,那樣的無神,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獨自蹲坐在角落裡,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者,那一刻,他身上的破碎感淋漓盡致,往日的意氣風發不在,只餘荒蕪,且蒼涼。
他好像……沒有撒謊,他是真的看不見了。
宋小檁有些遲疑,猶豫再三後,還是朝他緩緩走了過去。
那時,寂靜無人的樓道里,除了呼呼而嘯的風聲,就只剩下她慢慢漸近的腳步聲,鞋根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輕盈。
陸景衍認得她的腳步聲。
還是同小時候跟在他身後的腳步聲一樣。
很輕。
可這一刻,於他而言,
那道腳步聲,卻不僅僅只是腳步聲。
那是從黑暗中降臨的火光。
幾秒之後,宋小檁的腳跟穩穩地停在距他不過半米的位置。
她低頭,他抬眸,兩人默契地且毫無阻礙地對上了視線。
明明她與他之間就沒有半點的阻礙,但她卻偏偏覺得,像是隔著萬水千山,很遠很遠,遙遠到望不見彼此。
他深邃的眼中,似乎沒有她的倒影。
常言所愛隔山海。
而這山海,隔的竟然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