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停手,血還在汩汩冒出,低斂著眉,一字一句涼薄得厲害,“從今天起,如果你再說一句愛我之言,那麼我就用刀剮自己一次。”
聽聞他的話,她一瞬瞪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也震驚他為何會說出如此瘋狂又冷漠的話,更是心痛到了極點,反反覆覆,與死去無異“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啊陸景衍?我只是愛你啊,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了嗎?難道愛一個人也有錯嗎?如果愛一個人也有錯,那你剮我好了……”
“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
混著蕭蕭無邊的夜色,她的耳旁有徐徐風聲,吹得耳膜生疼,連同他的聲音也如凜冬般降臨在這暮秋的季節裡,比寒川更冷,“我比你大五歲,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妹妹,從六歲起,你就住在陸家,蹦蹦跳跳地跟在我的身後,一年、兩年、三年……再到今年的第十四年,年年復年年,我看著你從吃巧克力糖會喊牙疼的小女孩長成如今漂亮明媚的小姑娘,但我這個哥哥卻做得不夠稱職,是我疏忽了對你的教導,才會讓你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幻想和感情,因為喜歡我,你才會在愛裡迷失自己的方向,你才會變得如此極端,可這樣的你並不是真正的你,你不該是如今這副模樣,你是自由的蝴蝶,你該在花叢綻放屬於你的美麗,而不是畫地為牢囚在這暗無天日的籠子裡,我希望你永遠向著陽無拘無束地飛。說到底,這一切都怪我,都是我錯了,我犯下這樣不可饒恕的罪,所以我必須受到懲罰。”
他這樣決絕,簡直令宋小檁痛心入骨。
他說她沒有錯,可他卻把她的愛定為他的罪。
他沒有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亦沒有給她後退之路,往前往後都是荊棘叢生的懸崖,只能往下跳。
他要的就是兩敗俱傷。
她使勁搖頭,任淚水肆意模糊了視線,眼前只餘灰濛濛的一片,但於水光之中他的輪廓卻越發的清晰,清晰到她無法忘記,她太無助,太彷徨了,像被主人丟棄在路邊的小貓咪,渴望還能再次回家“陸景衍,可你就是我的心之所向啊,我不向著你,我又能向著誰……”
岸上是狼,海底是鯊,她於船中孤立無援。
她乞求他能救救她。
至少,不要滅了她希望的火把。
但陸景衍卻不聞,只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更用力地握住碎玻璃,源源不斷滲出的血跡早已暈染了襯口,滴滴掉落在地上,似染紅的雪,在斑駁的月光下,格外觸目驚心。
他在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在深深傷害著她。
他只是在用如此殘忍又決斷的方式逼她放棄掉這份錯誤的感情。
最後,宋小檁終究是崩潰了,徹徹底底地崩潰了,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噬人的折磨,沙啞著嗓子哭著說“陸景衍,我不愛你了,我不要愛你了,這樣可以了嗎?你可以鬆手了嗎?我不愛你了……”
她緩緩蹲在地上,無助地抱頭,小聲抽泣,早已哭到沒聲,喉嚨乾啞得生疼。
肩膀一顫一顫的,脆弱不已。
像被摧殘在風中一抹豔麗至極的旗子,褪去了應有的色彩,只剩下發白。
陸景衍驟然鬆了手,碎玻璃隨之掉落在地上,轉了一圈後,才停下,就停在離她不過半米的距離,沾著他的血,也沾著她的血,仿若交織成一副悽美的油畫。
宋小檁望著那塊沾著血的碎玻璃發了好久好久的呆,她漸漸止住了哭聲,眼淚都被風吹乾了,掛在眼角,卻不覺得難受。
她蹲著,他站著,誰也沒說話。
後來,她緩慢地起身,沒再看向他一眼,失了魂地從他的旁邊而過,進了屋裡。
他卻依舊佇立在夜幕中良久。
過了一會,吳嫂追出來“大少爺,小宋她怎麼了……”卻眼尖地發現他的手上全是血,驚恐極了,“大……大少爺,你的手……”
“沒什麼。”陸景衍的神色很淡,唇色更是蒼白,“吳嫂,你拿點藥過去,幫小孩清理一下手上的傷口,她受傷了。”
“可大少爺,你的手也……”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