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煙火轉瞬即逝,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戛然止住之時,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佔據了剎那寂靜的大廳。
宋小檁禁不住地渾身發顫,緊握住的紅酒杯竟在這一刻緩緩從她的手中掉落,鮮紅色液體隨之染了一地,仿若一幅詭異又悽美的藝術畫,她大口喘著氣,那種心臟絞痛的感覺,令她像是被驟然奪走呼吸的、一條即將擱淺而死的魚,她本想靠著玻璃桌支撐搖搖欲墜的身子,但許是一個沒穩住,小小的桌子根本承受不住這突如而至的重力,於是狠狠摔碎在了地上,玻璃頃刻四分五裂,並交織著一地的紅色,分外的妖豔,又觸目驚人,如同她碎掉的一顆完整的心。
她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隨著玻璃四散的一幕緩緩倒在了地上。
手心扎到玻璃碎片,血色珠子立馬爭先恐後地滲出。
她的髮絲微微凌亂,連同白裙也沾染上了紅酒。
落魄至極。
一瞬之間,所有人的目光皆從窗外逝去的煙火中慢慢朝她投了過來。
那陣聲響足夠刺耳,就連醉酒中的蔣美依都被嚇到了。
在看清她手中汩汩冒出的血時,蔣美依整個人徹底清醒,慌忙蹲下身來,語氣十分急切“小……小檁,你有沒有事啊?疼不疼?”
可其實,
於宋小檁而言,比起心如刀割的痛,手被劃傷的疼又算得了什麼呢。
像一粒米落入雪中,微不足道。
人群漸漸聚齊,又慢慢散開,她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悄悄拾起地上的一塊小碎片,把手緊緊握成拳。
後來,蔣美依扶著她去醫務室。
但在路上,她突然用力掙脫開蔣美依的手“我還有事,先走了。”
“小檁!”蔣美依追上她,“你還是先去醫務室把傷口包紮了吧,萬一感染了怎麼辦。”
在薄弱的光線下,宋小檁的一張臉蒼白得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色,整個人像是突然就沒了原本的靈魂,空有一具肉體,渾渾噩噩得不成模樣,原是遍地花開的山野,卻一夜之間荒蕪到寸草不生。
她這樣,蔣美依根本放心不下,又甚是自責“小檁,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但我想或許是和今晚有關吧,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硬帶著你來參加這什麼破聯誼會了。”
看著蔣美依這愧疚不已的模樣,宋小檁終是輕輕搖了頭,唇角勉強地上揚,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晚風肆意吹拂過她的髮絲,帶著無窮無盡的悲涼,“不,我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記不起來這件事。”
可這件事,並不是件多麼值得歡喜的事情。
甚至有過那麼一刻,她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記起來。
但她也是真的受夠了像個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裡。
所以,她寧願選擇記得。
告別蔣美依後,她回到了陸家。
別墅照舊燈火通明,可沒了陸景衍,再璀璨也是冷清的。
她倚靠在門邊,鼻頭被風吹得紅彤,吸了吸鼻子,撥通了他的電話。
“嘟——嘟——”兩聲之後,電話被接起。
那邊有幾許呼呼的風聲傳來,他低低地開口,“小孩,我在外頭。”許是天氣漸冷的原因,他的聲音不自覺多了幾分清冷的質感。
但小孩這兩個字,即是宋小檁的催命劑。
本來,她在決定打這通電話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冷靜了,沒有一絲的猶豫,她脫口而出,卻認真至極“陸景衍,我想見你。”
似一縷熱氣鑽進他的耳裡。
聞言,他微有些忍耐又剋制地皺起眉頭,“我明天去南大找你。”
話音剛落,她卻不輕不重地冷笑一聲“陸景衍,無論如何,我今晚一定要見到你,我等不了明天了,我現在就在家裡,我等你十個小時,如果你沒來,等明天過後,你也不用來南大找我了。”一字一句,強硬無比,又決斷得沒有回頭之路,可強勢之下卻是她欲蓋彌彰的脆弱、一顆反反覆覆死去、再也經不起折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