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衍明明什麼都知道,可他就是不願意主動說出來,他在等她的親口承認,這就好像一場看不見硝煙瀰漫的對峙。
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之前,他就發過火,讓她不要與段易丞走得太近。
但如今,她全當耳旁風。
並且,她一次次出格的舉動,皆是因為段易丞。
所以他生氣,似乎又是在情理之中。
宋小檁自知理虧,若是再不把整件事如實地一一道來,後果恐是她無法承受的,她下意識舔了舔熱茶餘留下水漬漸漸乾燥的唇,喉嚨裡像堵著塊糖,含糊不清“我不是故意要曠課的,我去鳳尾村……也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是啊,究其原因,她不過只想要一個真相罷了。
“為了誰?”
僅僅三個字,沒有什麼特別的語調,但他低啞的嗓音卻混入了無邊的夜色裡,猶如晚風吹過湖面,拂起萬千漣漪。
這個誰,才是根本所在。
他知道,她也知道。
兩人都心知肚明。
但偏偏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層窗戶紙,不能輕易捅破。
她不自覺飄忽了視線,一臉難為情的模樣,也難以回答這個問題“我、我……”可後來,卻又嘴硬地逞強,“我沒為了誰。”
宋小檁可以裝傻,但陸景衍不可以。
他的眉間陰沉得幾乎已經染不上一絲一毫的情緒,仿若山雨欲來,獨屬於狂風暴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聲音更是冷冽,像緩緩敲響的鐘聲,一步一步漫進心裡,卻莫名給人一種無形中的壓迫感,“好,你可以沒為了誰,借校徽、藏煙和故意考砸分數,我可以理解是你所謂的同學情,當眾阻攔籃球賽的頒獎典禮,我可以理解是你對所謂公平的追求,讓陸錫文下跪道歉,我也可以理解是你對所謂母愛的嚮往,但是——”
最後的兩個字,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步步緊逼,“如今的你竟為了一個殺人犯不顧學業四處奔走,我卻不懂你所為何意,你說沒為了誰,那這個段易丞,你又要如何解釋?”
陸景衍筆直地站起身,朝她邁步走來,隨之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遮住了宋小檁身上全部的光線,她一時陷進黑暗裡惶惶然,像只迷失了方向的麋鹿,這驟然逼近的距離,混著他身上撲面而來一股若有若無很清淡的男士香水味夾著淡淡的洗衣液味道縈繞在了鼻尖,但偏偏這味道,殺人且縱火,更像是最致命的毒藥引人上癮,僅僅一瞬間,她猛地呼吸一緊,心臟一窒,幾乎有些沉迷於與他不過幾厘的距離中,但根本來不及臉紅心跳,因為他的一雙眼陰鷙得厲害,在黑暗裡更顯得漆黑明亮,帶著幾分探究,似在審判著她犯下的一宗宗的罪,那如君臨天下一般的強大壓迫感直逼得她不得不冷靜,現在這時候可犯不了花痴,理智最終佔了上風,她沉著地開口,一字一句
“陸景衍,段易丞不是殺人犯,這幾周,我瞭解到了這件事的所有真相,殺死被害人的兇手其實是鳳尾村村長的小兒子汪成潤,段易丞是被誣陷的……”
他反問,“所以,你這是要為段易丞開脫?”
“不是開脫,段易丞無罪。”她很堅定。
“但是,這件事難道比你的學習成績還要重要嗎?”他不著痕跡地斂起眉頭,突然間就有些心累了,“小孩,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明明認真又熱愛著讀書,就連課餘時間你都會拿來做題目,甚至還會問我與文科完全不匹配的高難度物理題,可現在你不僅學會故意考砸成績,竟然還學會了曠課逃學,況且這還是最重要的高三下學期的關鍵階段,你說過要來南大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但而今,他覺得她根本就不重視這個約定。
甚至……忘了這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