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揚在半空中,良久,終是垂了下去,幾分妥協,幾分自責,“算了,去換件衣裳吧,彆著涼了,我讓吳嫂熱下飯菜,剛剛是我態度過激了,小孩,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又沒有做錯什麼,反正……我只是陸家的一個累贅,對不對?”
陸景衍愣了愣,而後堅定地搖頭,“小孩,你才不是什麼累贅,你怎麼會這麼說?是不是又聽旁人說三道四了,我早就同你說別聽這滿城的風風雨雨,在我這裡,你永遠都是小朋友。”
小朋友?
宋小檁苦笑,她想說,她早就已經不是小朋友了。
他卻似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你今天和同學打架的理由?”
不,不是。
他什麼都不懂。
儘管別人總在背後說她的閒話,說她是剋星、不僅剋死了自己的父母,還連累了年邁的外婆,說她不要臉為了榮華富貴賴在陸家多年都不肯走,甚至說她只是一隻圈養在陸家搖乞擺尾的狗。
但這些難聽的言語,她聽多了也就不痛不癢,更不會計較太多。
她只是真的無法忍受……別人對他的不尊重。
那些人,用著最輕佻的語氣說——
陸家啊,那個大少爺呀,不過一個病秧子罷了,看也活不了幾年,再有權有勢又怎樣,早晚還不是得死。
所謂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想盡辦法去毀掉它。
太陽的光,雖然耀眼,卻也灼人。
猶如底下的一群人渴望接近那道光,可嘴裡卻又囔囔道:“熱死啦、熱死啦。”
那一幅幅扭曲的嘴臉,實在令人噁心至極。
當時,她什麼都沒想,只想撕爛她們的嘴。
所以,哪怕她被打得傷痕累累,淋著狂風暴雨跑回來,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陸景衍。
從頭到尾,她都只在乎他一個人。
可是,他怎麼能夠認為……她是因為這些可笑的風言風語才打的架?
他根本就不明白她深沉的感情。
宋小檁有些崩潰了,眼裡含著水光,因為淋了雨的緣故,倒顯得楚楚可憐,又委屈不已:“陸景衍,你不知道雨的涼薄吧,因為你同雨一樣涼薄。”
撂下這句話後,她轉身跑開了,吳嫂在後面喊:“小宋,你跑慢一點……”
恍惚中,她聽見身後傳來他低啞的幾聲咳嗽。
他生氣了吧,她又惹他生氣了。
其實,她自知他怎會涼薄。
如果他真的如同雨一樣涼薄,那八歲這年,她就該被送去福利院了,而不是在陸家過著衣食無憂的大小姐生活。
初見時,她六歲,他十一歲。
戲劇院後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