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進門來已將近一個月,前頭葉甚不出門,她只以為他在家陪著她,可眼下都一個月了,他還在家裡,秦桑便有些擔憂。她想要葉甚時時刻刻陪著她,可心裡也明白,府裡一群人都靠葉甚養著,她也不能拘他,讓一幹人喝西北風。
“婠婠是怕沒銀子買胭脂水粉麼?”
“六爺又取笑我。”秦桑嬌嗔,半起身用牙簽紮了塊果,喂到葉甚嘴邊,她笑道:“六爺不做事,能時時陪著我,我自是歡喜的。可咱們府裡人口雖簡單,但細數來也有十幾張口。每月還要發月銀,您眼下還有幾個銀子,可總也有坐吃山空時。”
秦桑講完,葉甚也不作聲。秦桑以為她插手宅子裡的事讓葉甚生氣了,她便道:“六爺也別怪我僭越,您想想咱們府裡人口不多,但卻比其他府開銷大。我還在十二樂坊時也聽到一些大戶人家的日常開銷。且說河頭那位王大善人家,他家裡從商,外人都說他是家財萬慣的,但是他府裡的下人每月月銀最多不過二兩,大夫人每月月銀也是二十兩。可咱們府,下人月銀就五兩,每月一套新衣。兩個姨娘月銀二十兩,每月新衣四套。再說六爺給我的也多,我那小箱子裡裝的銀子都能有幾百兩了。”
“您如今不做事兒,不若咱們府裡的開支也縮減縮減?”
懷裡抱著嬌滴滴的美人兒,聽著她嘴裡喋喋不休的細數著如何勤儉持家,葉甚心裡暖烘烘的。他多年徵戰沙場,所求的不過就是一個情投意合的女子,在閑暇之時與他細數家常裡短。
“婠婠不必擔憂,便是每日給你白銀一百兩,爺也能養你一輩子。”
秦桑捶他,“六爺盡說傻話,每日白銀一百兩,您上林子打劫呢!再則,我每日也使不完這一百兩呀。”
葉甚笑,“如此,你還有甚麼可憂心的?”
秦桑道:“我這不是怕咱們坐吃山空嘛?再者,我聽人說男子必要有一番事業的,不若被人瞧不起。六爺曾是人人敬仰的大將軍,可如今別人提到您,滿是不屑,我瞧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曾經英明神武的大將軍,如今在別人眼中就成了沉迷於風花雪月的紈絝,秦桑無法接受葉甚被拉下神壇,無法容忍別人道半句葉甚的不好。既然她是蘇妙儀的影子,享受著不屬於她的寵愛,那麼她總要藉著蘇妙儀這個身份為葉甚做點事,不讓他百年後回首自己的一生而後悔。
聽秦桑提及他曾經大將軍的身份,葉甚眸色一暗,低聲問:“婠婠不喜這閑雲野鶴般的日子,是想要權勢,想要站在高處麼?”
他說過了,倘若她想要這萬裡江山,他便是舍了身家性命,也要給她奪來的。而今她說的不過是權勢罷了,只要她想要,又有何不可呢!
秦桑從他身上起,改為半跪在他腿上。兩手圈住他的脖頸,額頭抵著他的,鼻尖抵著他鼻尖,以一種完全臣服的姿態對著他。
“在六爺眼中,婠婠是那樣的人?”
不待葉甚回答,秦桑又道:“六爺曾是做大事的人,如今蝸居在這小小的宅子裡,您甘心嗎?婠婠曉得六爺並不甘心,每回午夜夢回,您是不是夢見了您戎馬沙場,指點江山的畫面。夢醒後,卻驚覺您蝸居於這一方宅子裡,每日醉生夢死,您是不是很不甘心?”
葉甚十四歲從軍,十六上陣殺敵,直到二十六放棄兵權,整整十年,他帶著他的軍馬四處徵戰,收複失土,開疆擴土。他在馬背上留下了幾多激情,卻因為一個女人,他將他十年的熱血拋卻,葉甚後悔嗎?
他不後悔,但是每夜午夜夢回,他會帳然若失。
權勢沒有,女人他也得不到,所以會覺得帳然若失。
可是現在他的婠婠回來了,她只認他,依賴他,夜裡就睡在他懷裡。葉甚覺得,他值了。
“只要有婠婠,便都值了。”
秦桑捂住他的眼,不欲看他眼裡瞬間湧起的灰敗和頹廢。
他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他也該是人生裡的常勝將軍。
“婠婠不求六爺重回沙場,不求您封侯拜相,只求六爺平平安安的,在這秦淮河一展抱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