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落,葉甚已入了屋。瞧了眼哆嗦著跪著的兩個丫頭,幾步走到榻前,他撩衣而坐。
葉甚道:“發生了何事?”
柳嫣道:“丫頭做事不周,妾責罵了幾句。”
葉甚道:“做事不周自該罰,綰綰若因她們而氣壞了身體可不值當。”
挨著葉甚坐,柳嫣揮手讓荷田荷葉退下,她方笑道:“是妾氣糊塗了,六爺倒是少見多怪。”
婦人多心思,她不欲說,葉甚亦不欲猜。聽得柳嫣如此說,他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綰綰有分寸就好。”
柳嫣嬌笑,沒羞沒臊的自誇,“妾是世上最知分寸的,爺竟不知?”
兩人一來二去說了幾句玩笑話,柳嫣瞧著葉甚臉色不錯,便試探道:“爺,妾聽聞蘇家大小姐還俗,如今住永樂候府。這既已還俗,何不住自己家去?自家行事也自在些。”
柳嫣笑盈盈的瞧著葉甚,微微仰著臉等他回答。葉甚聽了她的話,卻默不作聲,只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似要從她身上盯出個洞兒來。
他的眼神過於熾熱,柳嫣被他盯了半日,背上冷汗涔涔,幾欲要招架不住。
便聽葉甚道:“實話與你說罷,外頭傳言皆不屬實。那蘇小娘子並非還俗,而是架不住安怡郡主撒潑吵鬧方與她下山修行。懷恩侯聽聞,恐糟人道長短,這才去永樂候府接蘇小娘子回府。”
葉甚對蘇妙儀的稱呼很微妙,其他人皆稱蘇妙儀為蘇大小姐,唯獨他稱蘇小娘子。柳嫣不知他心中做何想,但蘇小娘子這四字著實取悅了她。
柳嫣深知,唯有葉甚當著她的面喊蘇妙儀為蘇小娘子,她才真真切切的認識到蘇妙儀已出家,不再過問紅塵俗世,而她的丈夫才不會惦記著那女人。可柳嫣為何如此在意蘇妙儀,若說葉甚只在他們成婚前與蘇妙儀糾纏,依柳嫣的佔有慾,她對蘇妙儀有恨意,卻也不會如此防著她,也不會聽到她名字就草木皆兵。
既如此,柳嫣對蘇妙儀的恨意從何處來?
原是閨閣女時,各府貴婦貴女皆拿她與蘇妙儀做比較。蘇妙儀比她小四歲有餘,然才情容貌皆在她之上,長期被壓制叫柳嫣如何甘心?
久而久之,便也恨上蘇妙儀。後又因葉甚仰慕於她,柳嫣的恨意更深。
柳嫣嘆道:“蘇大小姐小小年紀便才貌雙全,就這般遁入空門著實可惜。”
話裡真假難辨,葉甚也懶得深究,左右蘇妙儀與他再無關系。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我外人不好談論。”
他說得灑脫,倒是令人覺得蹊蹺。柳嫣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他,葉甚卻懶洋洋坐著,神色輕松並未有任何不妥。
柳嫣笑道:“爺說得是。”
葉甚道:“我來是有事與你相商。”
柳嫣心下驚詫,她嫁來安王府不過數月有餘,上頭又有大嫂持家,葉甚在外事並未與她提。卻不知今兒有甚麼緊要事與她商榷,但夫婿有事相商,作為妻子,柳嫣很是喜悅,只面上不動聲色,“爺但說無妨,妾自該為您分憂。”
葉甚道:“你我成婚已數月,新婚假早早用完了。而今漠北戰況不穩,我不日便啟辰往漠北。方才與母親提了一句,母親意思是你同我一道去,夫妻二人在一處也有幫襯。綰綰意下如何?”
兩人新婚燕爾,柳嫣也沒懷上孩子,若就此兩地分居,定然不妥。且依往年看,葉甚一去便是三五載,三五載方歸家一回,這柳嫣便是守活寡。若是葉甚在漠北與別的女人好上了,兩人朝夕相處,小妾有了孩子,她這個正室還一無所出,情況更是不妙了。可漠北貧瘠,柳嫣自小錦衣玉食慣了,她是不願意受苦的。
走與留都不是,柳嫣一時犯了難。
葉甚倒是個善解人意的,拍著她的手寬慰道:“今日與你提此事並非讓你即刻做決定,京都裡還有些事沒處理,咱們還要逗留半月有餘。這半個來月,你好好想想是隨我一道還是留在京中,想好了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