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肆意揮霍他的寵愛,用他的身份和他手中的權勢做盡一切傷害他的事,蘇妙儀從未覺得愧疚。可是今生,也許是死過一回,她被狗吞掉的良心竟然還會回來,她竟然覺得愧對他。
可他是誰呢?
他是葉甚,是名聲大噪的鎮國大將軍。
葉甚上世在梅花林裡僅僅見過她一面,便心儀於她。他使盡渾身解數討她歡心,可她全然不放心上,一顆七竅玲瓏心全給了他侄子葉風。後來葉甚不甘心,於是使了手段娶她入門,因此她越發恨他。
因了對她的痴念,葉甚漸漸走入歧途,直至她被休,被發配邊疆充軍&039;妓後葉甚劍走偏鋒,企圖謀反,殺了聖上為她血洗恥辱。最後事情敗落,他慘死於親侄子葉風刀下。
葉甚十三歲從軍,自小又是個聰明伶俐的,他本該前程似錦,受世人擁戴,卻因她慘死。
他本該前程似錦,他本該前程似錦!
冷硬的心因這“他本該前程似錦”而發狂,淚水模糊了視線。可她並不敢流淚亦或說她沒臉流淚!於是手中馬鞭一揮,狠狠往馬臀甩去,馬兒便發狂了般向前奔騰。
寒風呼嘯,吹落了她戴的帽。馬上顛簸,頭上那支步搖戰戰巍巍,宛若風中扶柳,稍有不慎便跌落塵埃。
也不知馬兒跑了多遠,蘇妙儀只見眼前蒼茫,身旁一處垂柳幹枯,湖面白雪飄飄。馬兒跑得急,蘇妙儀來不及勒住馬,眼看著馬便要沖入湖裡,蘇妙儀心一緊,眼一閉便從馬背上跳下。
本以為這麼搏命一跳,不死也傷,誰知竟落入了一個溫暖的而熟悉的懷抱。
這個懷抱她上輩子厭惡至極,一度覺得落入這個懷抱是人生恥辱,然而這個懷抱卻不知溫暖了她多少個日夜。
是她不知好歹。
蘇妙儀不敢睜開眼,怕見了那人自己無處遁形。然,她已不是上世的她,他亦不是上世的他,他們眼下不過陌路人,她又怎可賴於一名陌生男子懷中!
如此一想,蘇妙儀忙睜開雙眼,慌的退離他懷抱。蘇妙儀不敢看他,她低垂著眼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葉甚大笑,“從未見過我卻知我是何人,未開眼瞧我卻知救你的人是誰,蘇小姐真乃奇人!”
心中一緊,蘇妙儀暗罵自個自亂陣腳。強迫自己鎮靜了些許,蘇妙儀方笑道:“將軍英明神武,坊間多有流傳。妾仰慕您,認得您也是常理。”
聽罷葉甚眼神一冷,譏笑道:“蘇小姐斷會口是心非,既仰慕我,緣何見我竟怕得不敢抬眼瞧我。”
“將軍言重。”蘇妙儀不卑不坑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妾焉敢直視將軍?”
“七歲不同席,”葉甚冷笑,他逼近蘇妙儀,道:“我方才抱了你,蘇小姐是否該以身相許,嗯?”
蘇妙儀慌得跪下,道:“妾不知天高地厚惱了將軍,還請將軍饒恕。”
逼視著瑟瑟發抖的蘇妙儀,葉甚眼中冷意又添幾分。“蘇小姐方才還說仰慕我,既仰慕於我為何不以身相許?莫不是蘇小姐嫌我比你年長,嫌我是個粗人,亦或是蘇小姐本是在誆我!”
蘇妙儀驚懼不已,葉甚今生和上世相差甚遠。上一世的葉甚雖是一介武夫,卻到底出生大家,待人也是彬彬有禮,而今生,他怎麼如此孟浪,如此不拘一格?
她重活一回,是否已將所有人命定的軌跡改變?若果真如此,面前葉甚有所改變倒也沒甚不妥。
想罷,蘇妙儀朝葉甚一拜,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請將軍勿要說些莫須有的話。妾不過一介女流,到底不比男人視名節於無物。”
葉甚面上一僵,許是被蘇妙儀踩中心事,不禁惱羞成怒。“你既知名節重要,緣何一直不離去!”
“多謝將軍提醒,妾這便走。祝將軍前程似錦,一生順遂。”
蘇妙儀說罷又朝葉甚一拜,方起身,上馬離去。眼看她越行越遠,葉甚不由怒火攻心,拔出劍朝岸邊垂柳一揮,生生將一手臂大的枝幹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