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誦經,同時運轉功法,李真沒入越來越黑的陰河中。
起初,他以為身周漆黑的是水,但隨著越潛越深,便發現是陰氣,只是這陰氣過於沉重,猶如水流。
墨汁般無邊無際的陰氣裡,一個橢圓光圈越來越小,但始終堅定地下潛,向著前方,彷彿有明確的目的地。
不錯,李真隱隱有種預感,困惑他多日的離魂案今日便能揭曉謎底。正是這種直覺,讓他毫不猶豫地下了陰河,堅定的朝著某處而去。某個東西正吸引他前往。
潛著潛著,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眼前出現一片建築,破破爛爛,到處是殘垣斷牆,但仍能從殘留的門樓、屋脊、臺階、柱子上看出初建時的宏偉壯麗。
李真並未停下腳步,從一處倒了大半的門走入建築群。在跨入其中時,耳邊似乎響起輕微的破裂聲,猶如嚴寒時節往玻璃杯裡倒入滾燙的開水,因為熱脹冷縮裂開的聲音。
神識一刻不停,探索著未知空間,但不等找出聲音所在的位置,陰氣便龍捲風一樣透入建築裡,速度越來越快,竟然掀起了龍捲風的旋渦。
風勢太大,即便運起了千斤墜的法門,仍然差點被掀飛捲走。
狼狽之下,李真才發現哪怕建築已經殘敗,但仍有防禦功能,竟然在龍捲風的大力摧殘下紋絲不動。
“稀奇。”他喃喃道,“不是普通建築。要是普通建築,早就被陰氣侵染腐蝕。破裂聲應該是結界破裂。”
不過,很快,他又有些困惑,“自己竟然能將結界破掉?好像並未感覺到阻礙。難道是裡面的東西故意放人入內?”瞬間,全身肌肉變得僵硬緊繃,警惕地防備四周,唯恐突然跳出個未知生物對他發動攻擊。
躲入一處彷彿衙門的建築裡,李真眯著眼睛,“嗚嗚”的風聲似乎就在耳邊。
約莫一刻鐘後,龍捲風停了下來,建築群裡也充滿了陰氣,與剛剛入內時視野清晰不同,已經好似不是一個世界。
“好在沒活人。”李真鬆了口氣,“有活人豈非闖了大禍?”
聳聳肩,繼續跟著直覺往裡走,很快來到一處大殿前。
大殿高七八丈,是唯一完整的建築。大門緊閉,看不清材質,透著古老的氣息,彷彿從宇宙誕生便矗立於此,存在於此,亙古未變。
李真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猶如擂鼓。
若有友人作伴,他肯定自嘲這是戀愛的感覺,但顯然不是,分明是恐懼,是興奮,是激動。
五味雜陳,分不清究竟是何種情緒,更不知道腦垂體究竟在分泌什麼玩意。
陰風“嗚嗚”作響,流雲般遮起大殿,歪歪斜斜掛著的牌匾上有字閃現,但偏偏李真並沒有看到。
目之所及仍是黑暗。
黑暗總與未知相伴,帶給人的是冷到骨髓的恐懼。
恐懼源於人類在原始社會野外生活的狀態,是人類適應並征服大自然的本能反應。
試想一下,一群穿著獸皮裙的原始人類為了獲得足夠的食物,從居住的山洞來到野外狩獵。相比安全的山洞,洞外世界代表著未知、危險,如同沒有光,看不清物體。
來到了野外,在沒有發明火的時候,尤其是在黑夜,原始人很容易被野外的動物拖走吃掉,死亡危機籠罩著原始人。
發明火之後,人類逐漸認識到野外生物恐懼火,或者說恐懼火在夜晚發出的光。
在黑夜中,火光照耀到的地方很容易發現危機,不管這種危機來源於動物還是昆蟲。
而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被黑暗籠罩的地方卻潛藏著未知的危機,也許來源於兇殘的動物、昆蟲、植物,甚至是同類。
這種恐懼層層累積在原始人的腦海裡、心靈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由你及我、從我到他,這種具有普遍性、永續性的情緒體驗慢慢沉澱在基因中,一代代傳遞下來,即便到了今天,仍然恐懼黑暗,沒有例外。
或許這也算是人類的血脈傳承,跟那些傳說中的妖獸一樣?
胡思亂想著,李真稍稍猶豫,但直覺拼命催促他上前推門。
“貌似這麼厚重的門,我能推動嗎?”
站在鐫刻著神秘花紋的烏黑大門前,愣了足有一分鐘,他才運起歸藏經,將內氣附著在雙掌,舉起掌,用力推門。
門開的出乎意料得容易,差點以為是擺設。
“咻——”
耳朵微動,身體快速一閃,躲過一道襲來的陰風。
哪怕神識已經疲累,李真也不敢再關閉。
等再次開啟,差點驚撥出聲,不遠處一個頂著皮肉翻卷、肌肉腐爛露出頭骨的腦袋的鬼魂正瞪著他。
深吸一口氣,不妙,肉體腐爛的腥臭味就像縈繞在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