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事,從北向南,一路閒遊。
時間“嗖”然而逝,不知不覺已到初夏,在西子湖邊停了下來。
“李真,你瞧,可真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安飛生用手裡的如意頭紅木鑲螺鈿摺扇指著湖面稱讚不已。
李真早就發現了,不管是什麼樹木花草,只要規模夠大,總會讓人升起“奪天地造化”之感,那種震撼與激賞是無與倫比的。
“為何要去西冷書院?咱們都是江湖人,同書生文人格格不入吧?”想到今日的目的地,李真有些不解。
安飛生淡淡道:“你沒讀過幾本書,便不要以為別人也沒讀過幾本。”
李真對儒家經典瞭解的確不多,卻尤為推崇“大學”,每每讀來,唇齒留香。雖然如此,自問不是儒生,便對安飛生這種暗諷並不在意。
西冷書院是杭州府最有聲譽的書院,每年擇生極其嚴格,非天才不收,一般人是沒有資格就讀的。
“莫非你這個海外人還仰慕中原文化,想來讀書不成?”李真笑道。
安飛生淡淡一笑,並未回答。
“呵,裝相。”李真暗想,“出了秘境,這人又變得冷淡,全身都是矜持高貴了。”
“聽說半部論語治天下,不知道你所在的海外小島有多少人學了儒家經史子集。”李真好奇地望著安飛生。
這人真的來自海外?有時他會升起疑惑,但又覺得此人沒必要欺騙自己。總之,有些不安,卻又沒發現能證明疑點的證據。
自暴自棄之下,生出了“只要不是兇殘的倭寇便好”的苟且心理。
西冷書院位於西子湖邊,由大片青磚黛瓦的建築構成。
走在蒼翠大榕樹的樹蔭下,哪怕是夏季,也不覺得如何炎熱,鼻尖更是有對面湖上吹來的陣陣荷香。
走著走著,“西冷書院”四個大字便出現在眼前,那是刻在一塊兩丈高橢圓岩石上的黑色隸書大字。過了這個石碑,就算進入了書院的地界,入目便是大門。
順利進入書院,不想同安飛生一起,李真藉口想隨意逛逛,便同他分開。
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避開人群,遠遠看到一處籬笆院中開滿薔薇,更有吟誦之聲響起。
不知不覺靠近,李真便看到一架薔薇,開滿酒盅大小粉白、淺紅花朵,整個小院沐浴在淡淡的香氣中,一個四十餘歲的夫子正半倚半靠在躺椅上,手裡拿著本書讀著,邊上的茶几上擺著紫砂茶具並一盤粉紅的櫻桃。
李真嘴角微翹,這人日子過的不錯,看著何其愜意。或許有朝一日隱居,也能過上類似的生活?
“考盤在澗,碩人之寬。獨寐寤言,永矢弗諼。
考盤在阿,碩人之薖。獨寐寤歌,永矢弗過。
考盤在陸,碩人之軸。獨寐寤宿,永矢弗告……”
夫子像是沒看見外人一樣,躺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放在腦後,一隻手拿著本書,嘴裡吟道。
李真悄悄走入院中,隨意在一個石凳上坐下,微眯著眼睛聽他誦讀《詩經》。
“咳,咳。”夫子輕咳了兩聲,放下書,看著李真道:“你是?”
李真拱手道:“在下李真,聽到先生在讀詩經,一時好奇,不請自來,還請勿怪。”
夫子微微點頭:“吾名夏一鳴。”
李真順手倒滿茶杯遞給對方。
夏一鳴笑笑一飲而盡。
李真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茶水清冽,入口略苦,待嚥下茶水,舌底生津,回味甘甜,居然帶著青竹的清香,“好茶。”他讚道。
夏一鳴聽到讚揚,洋洋得意:“當然是好茶。泡茶的水是去歲落在竹葉上的雪,好不容易收集了兩壇,今日才第一次開壇,你運氣不錯。”說完,捋了捋鬍鬚。
李真笑道:“多謝夏先生的好茶。”
夏一鳴點頭:“你來書院可是有事?若是讀書有疑問可以講來,老夫或許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