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正中擺著一個大大的“奠”字,兩邊綴著帶白花的白幔。白幔下方是一具結實的棺材,紫檀木的壽材,不僅堅固,還很貴重,據說這曾為皇家專用。
可是人既然死了,不管是什麼樣的棺材,哪怕是張破席,對於死者豈非全無分別?
白色蠟燭的燭光在風中搖曳,靈堂充滿陰森淒涼之意,初冬的寒風在這夜色裡已然透骨寒冷。
獨孤一鶴靜靜站在靈堂裡,站在閻鐵珊的靈牌前,久久未動。
他神情嚴肅,鋼針般的烏黑鬚髮根根豎起,腰桿挺得筆直,除了臉上皺紋很深外,猶如身披閃亮盔甲即將出徵的大將軍,完全看不出已是年過八旬的老人。
望著閻鐵珊的靈牌,他嚴肅剛毅的臉上忽然浮現出淒涼而悲傷的表情,不知是在哀悼故人的逝去,還是在哀悼時光的逝去。
靈堂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獨孤一鶴沒有回頭,手卻握緊劍柄。他的劍與平常的劍不同,劍身長而寬,劍鞘上嵌著個小小的八卦,那是峨嵋掌門佩劍的標誌。
進來的是霍天青。他外面披著黃麻孝衣,裡面卻穿著黑色緊身衣,如同就要與人比斗的俠客。
只聽霍天青道:“道長是不是在後悔來晚了一步?”
獨孤一鶴冷冷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霍天青輕笑道:“難道不是守望相助的平獨鶴大將軍同內庫總管嚴立本沒有見上最後一面嗎?”
獨孤一鶴語氣更冷:“這又與你有什麼關係?”
霍天青不語,卻又在沉默片刻後,忽然道:“想必平大將軍已經知道他為何而死了。”
“哼。”獨孤一鶴冷哼了聲,轉身就往靈堂外走。
“站住!”霍天青厲聲道。
獨孤一鶴置若罔聞。
“我說站住!”霍天青再次厲聲喊道。
獨孤一鶴猛然站住,腳下青磚碎裂成粉,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道袍無風自動,慢慢轉身,眼中精光暴射,瞪著霍天青,一字一頓地道:“你叫我站住?!你配嗎?”
霍天青額頭青筋突突直跳,還從來沒人這麼同他說過話。他的父親天禽老人在七十七歲那年生了他,而那時師兄商山二老早就成為武林泰斗,就連師侄山西雁也以輕功掌法馳名江湖十數年,被稱為關中雙絕。在天禽門裡他是人人尊重、地位崇高的長輩,哪怕年紀不到三十!
於是,他冷笑道:“家父天禽老人曾與令師胡道長平輩論交,若論武功我或許不如你,但身份並不比你差。”嘴上這麼說著,他動作也不停,本與獨孤一鶴面對面站著,此刻卻突然向右一擰腰,雙臂微張,“鳳凰展翅”,左手兩指虛捏成鳳啄,急點獨孤一鶴頸後的天突。
獨孤一鶴右掌斜起,划向他腕脈。
誰知他腳步輕輕一滑,忽然滑出四尺,人已到了獨孤一鶴右肩後,招式雖然還是同樣一招“鳳凰展翅”,但出手的方向部位卻已完全改變,竟以右手的鳳啄,點向獨孤一鶴頸後的血管。這一著變化看來雖簡單,其中的巧妙,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獨孤一鶴失聲道:“鳳雙飛!”隨之向左擰身,回首望月,以左掌迎向霍天青的鳳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