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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石看著小徒弟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林南石在出國之前是醫大的客座教授，每週來上兩節課。當年的林南石雖然只有四十歲，但是在國內的醫學界享有盛名，想拜在他門下的人不計其數。但是他收學生極其挑剔，在遇到趙方之前也只收了三人，且各個可以說是人中龍鳳，林南石一直以這三個學生為傲，直到遇到了趙方。
趙方當年二十五歲，剛剛考上醫大的博士，並且選了林南石的課。
林南石是個目下無塵、清高自持的人，一般人他都不放在眼裡。可是在遇到趙方之後，和他交談過一次便驚為天人，可以說是追在趙方屁股後要收他為關門弟子。趙方最後耐不住林南石的水磨工夫才拜在其門下。
自從收了趙方之後，林南石高興異常，並對外宣稱小徒弟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其他三人只能輔助趙方。
三位師兄各個比趙方年長，最小的也比趙方大了五歲，且已經有了一定的地位，被自家老師如此一說，臉上雖然不顯，但是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不痛快。
這裡就要說趙方的能耐了，不僅讓向來挑剔的林南石傾囊相授。三位師兄也不知被他使了什麼手段，不但不說他的壞話，還對外一個勁兒誇小師弟天資聰穎，老師後繼有人。再加之趙方長袖善舞，把林南石和師兄們不擅長應付贊助商、出版社和雜志社的人都治得服服帖帖，讓林南石的一眾朋友同事嘖嘖稱奇，羨慕嫉妒恨。
林南石自從有了小徒弟之後事事順心，直到三年後林南石和徐亦帆受邀去美國，三個弟子都跟了老師走，只有趙方不跟去，美其名曰自己今後也要在醫大任教，繼承老師的衣缽，教書育人。
林南石被氣了個倒仰，任自己如何威逼利誘，師兄們苦口婆心，趙方就像吃了秤砣一樣就是不肯走，而且還反過來勸林南石，說是林徵和林喬不是也不和你們一起走嗎，我留下來正好有個照應。當時林南石的父母還健在，孩子們自然是交給老人來撫養，根本用不到趙方多事。
任憑林南石把桌子拍得山響，趙方把脖子一低不說話，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當時還十三歲的林徵也來湊熱鬧，半大不小的孩子滿眼叛逆的拉著剛九歲的林喬，橫眉冷目的痛斥了一番林南石的崇洋媚外之後，並表示堅決支援趙方的決定。
林南石看看不發一言的小徒弟，又看了看根正苗紅的大兒子，心裡默默決定，今後一定不能讓這倆人湊到一起，不然不知道要整出多少么蛾子。
一走就是十年，這期間林南石和徐亦帆也會輪流回國看望兩個孩子，並且不放棄繼續遊說趙方。
可沒想到趙方沒忽悠走，剛剛考上醫大的林徵竟然說要讓趙方做自己的導師，並且今後要和他一起留在國內教書育人。
林南石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股火一憋就是十年。如今回國，還沒有享受天倫之自己喜歡上一個男孩子，直接把他想培養孫子的願望扼殺在搖籃裡。
是可忍孰不可忍，林南石的憤怒可想而知，這十年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可是面對自己的暴跳如雷，大兒子只是冷淡的跟自己說，只是和自己說一聲，不是需要徵求他的同意。現在趙方突然登門，林南石直覺要壞菜。
趙方調整了一下坐姿，吃著點心喝著茶，慢慢欣賞老師的變臉絕技。
林南石是個醉心研究的學者和救死扶傷的醫生，雖然五十多歲，但是一生平安順遂，鮮少碰到坎坷，也因為他精湛的醫術和在研究領域的貢獻，更是沒有人會對他的決定有所反駁。趙方當年的拒絕出國和林徵的要留在國內發展一直讓他耿耿於懷。如今又加上了林徵的這個事，要讓老師同意可謂難上加難。
趙方心下思量如何讓林南石松動，徐亦帆就在一邊安靜喝茶。
趙方見徐亦帆的茶水見了底，就提起茶壺給她杯子裡蓄上了水。
徐亦帆拿起茶杯，笑眯眯的看著趙方：“南石的脾氣又倔又犟，你不想硬碰硬，就想從我這兒下手？”
趙方本來還想旁敲側擊讓徐亦帆幫忙，沒想到一下子就被戳破了窗戶紙，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還是師母明察秋毫，我這點小伎倆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徐亦帆沒有馬上說話，慢慢喝了水，把茶杯放下，這才說道：“林徵也是我的兒子啊。”
趙方一愣，一時沒明白徐亦帆的意思。
徐亦帆嘆了口氣：“我和南石在國外這麼多年，雖然在事業上獲得了成功，但是卻錯過了孩子最重要的十年，這是我們用任何物質都無法彌補的。我們一直覺得虧欠了他們兄妹，所以他們的任何決定，我們都無條件支援。性向這個事，理智上我知道事不可改變的。可是作為一位母親，私心裡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一條正常的路，娶妻生子，一路坦途。我不希望他被別人怪異的目光看著，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是個同性戀，而他的另一半會終有一天受不了世俗的壓力而和他分開。你能明白嗎？”
趙方第一次從徐亦帆的臉上看到了焦慮、憂愁，甚至有一絲絲的絕望。在他的記憶中，即使是當年兩個孩子不和她出國，她也是欣然接受，並且說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作為父母只是他們路途上的引導者，而不是決策者。
就是這麼一個豁達、堅毅的女性，今天也因為林徵的出櫃而難過，這讓趙方覺得是情理之中，卻又是意料之外。
一時間，三人各懷心思誰也沒說話，客廳裡寂靜無聲，只有鐘擺的滴答聲在響著。
最後還是徐亦帆打破了沉默，說道：“我想見見那個男孩子。總不能小徵說誰好，我們就同意，總得見個面，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