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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7
金碩珍聽到腳步聲，回頭注視著來人。田柾國慢慢走近，看到他眼神中的期待一點點黯淡下去，某種璀璨的光芒終於消散殆盡。
“他，走了麼？”金碩珍問道，聲音輕得彷彿一片羽毛般。
田柾國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好點點頭。
金碩珍苦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轉為釋然，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個結局。田柾國等著他再問點什麼，但他好像突然對院中的那棵櫻花樹産生了興趣，盯著茂密的樹葉兀自出神。
田柾國輕嘆，將兜裡的東西塞給他，便獨自離開。
金碩珍愣愣地看著手裡的紙箋，右下角寫著to j。金碩珍從沒見過他的筆跡，只偶爾瞥到過他龍飛鳳舞的簽名，眼前這字跡格外工整，卻只覺目光生疼。
他閉眼深吸了口氣，緩緩開啟了紙箋。
展信佳。
歲月如矢，倏爾年餘。
我自幼受父母嚴格教導，性格執拗，非黑即白。少年時期就已擇好人生道路，也源於此因。我自認，若見不得世間陰暗，便要投身其中，激濁揚清。但老天對我憐愛不多，人生尚未啟航，便痛失摯友；恩師遭人構陷，亦含恨九泉；同志反目成仇，終淪為死敵。多年來跌宕起伏，對人性失望大過希望。於人心，亦是試探多過信任。回首往事，碌碌無為，唯一欣慰之處，便是讓柾國免受牢獄之苦。柾國之事，於情於德，都不為過。但於法理，於操守，我早已違背當年就職之時的誓言，失格多年。雖從未提及，但我心中自責極深，也因此日漸斂手束腳，險些姑息養奸、助紂為虐。
海上一遇，眾人皆道你素行不良。但我卻莫名洞悉你眼中苦澀，遊戲人間恐怕是你意斷念絕後的放浪形骸。直至金地離別之時促膝深談，才明白個中因緣。饒是如此，最初也只當你是柾國重返家國的棋子。只因我早年經歷曲折，總覺富貴顯赫之人多為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對你也偏見頗深。後朝夕相處，心境卻漸漸變遷。你雖生於富貴人家，卻能體諒民間疾苦；雖見慣爾虞我詐，卻肯與人推心置腹。即使身處眾叛親離的絕境，亦給予陌生人最大的善意，相信他們，並盡全力幫助他們。與我截然不同。
人常道，一見如故，但於我而言，你卻是從未探索過的新世界。與你相交後，才知你光風霽月，以你為鏡，我亦能正視過往，坦然自省，終究找回最初的殺伐果決。宇宙無盡，你我相伴卻不過轉瞬，此乃一生至憾。然而，能得亦師亦友之人如此，已是世間難得。可見命運待我也算不薄，我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如今柾國歸國、浩範身死，我夙願已了。但金家正值千鈞一發之時，你既已肩負重擔，便更不能恣意而為、以身犯險。
我素來不善言談，但絕非涼薄之人，在這世間亦牽掛頗多，尤你為甚。
切自珍重，勿以我為念。
金碩珍將目光從字裡行間收回，仰頭望著天空許久，直到喉頭的酸澀漸漸散去，才喃喃道：“真拿你沒辦法啊……”說著重新摺好紙箋，收在了貼身的衣兜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