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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雖然臉上塗了據說即可以防蟲又可以偽裝的迷彩，感受到人體熱量的蚊蟲還是繞著金碩珍的腦袋打轉，汗珠從額頭滑向眉間，最終流進了眼睛，輕微灼癢，但他仍伏在草叢中艱難忍耐。十點鐘方向，隔著一人距離，田柾國像一具雕塑一樣紋絲不動，只有瞄準鏡後偶爾撲閃一下的睫毛，證明他是一個活人。
忽然傳來陣陣喧嘩，金碩珍心裡一緊，慌忙將視線移回低窪處。只見房屋前的空地上，兩個半大的男孩正扭打在一起，不可開交，大有互相取命之勢，周圍叫好聲此起彼伏。他疑惑這寨子都是男人，如何養著一群小孩。但這個情況，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讓田柾國解答他的問題。
下方並無異常，他也稍稍放鬆，仔細觀察起來。浩範效率很高，短短月餘，已經在這裡起了一座寨子，雖說不大，但也算五髒俱全。金碩珍懂得不多，但看這寨子三面環山，皆為險峻，且寨子周圍的關鍵點都設人把守，就知道此人並非等閑之輩。
時間一分一秒滑走，耳麥裡寂靜無聲，只有輕微的電波聲沙沙流動。金碩珍費力回想著作戰圖裡標識過的位置，試圖在那裡找到金南俊的所在，然而他似乎已和草木融為了一體，根本無從辨認。
夕陽一點點下沉，視野變暗，時機正在臨近，金碩珍漸漸焦慮起來，正在此時，耳麥裡傳來一句“目標確認。位置1。”
是金南俊的聲音。
緊接著，聲音繼續傳來：“stand by。一隊行動！二隊跟上！”
田柾國微微抬手，收緊身體，視線不動，金碩珍目不轉睛盯著他的手勢。約莫過了十幾秒，只見他右手向前一揮，已然急行而出。金碩珍慢了半拍，緊跟其後，饒是如此，還是被田柾國甩在了後面。為了減少暴露的風險，他只好舍棄速度以求穩妥。等他行至目標地點時，耳麥裡已傳來“崗哨1cear”的資訊。
他背好槍，手腳並用爬上了木梯。崗哨裡，一隊的人早就不見蹤跡，只田柾國半跪在地上，已經瞄準寨子中央的房屋。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一個哨兵正靠在椅背上，頭頸歪斜，已然斷氣，地面毫無血跡，看來是被直接扭斷了脖子。金碩珍沒空細想，趕緊伏低身子靠近屍體，扒下了他的衣服。這哨兵大約是本地土著，瘦弱矮小，衣服在金碩珍身上有些緊繃，他勉強套上外套。緩緩起身，將屍體擠下了椅子，調整了一下位置，輕聲對田柾國道：“果子，好了。”
話一出口，他就驚覺忘記使用術語。大感不妙之際，果然田柾國的背影一動，頓了一秒，耳麥裡才聽到他的聲音：“jk stand by。”
金碩珍悄悄吐吐舌頭，猜想，如果不是正在執行任務，他一定會一腳把自己踹下木梯。
stand by的資訊陸續傳來，金碩珍感覺手心的汗正在一點點滲出。
金南俊的聲音再次傳來：“二隊掩護，一隊行動！”
金碩珍目光所及的地方，幾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倒下。忽然，一聲清響從對面的崗哨裡傳來，底下槍聲瞬間此起彼伏。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下一空，自己已摔在了地上。田柾國低吼道：“愣著幹嘛！趴下！”
金碩珍恢複冷靜，就勢打了一個滾，蹲起了身子，湊近田柾國。
寨子裡騷亂四起，最中間的小樓裡忽然奔出一人，手提□□，只見田柾國調整槍口，緊隨著那個人的身影。
這便是浩範了，金碩珍心裡忖度，總算是見到真人了，一邊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的謊言沒被戳穿。
只聽一聲清脆，火花在浩範腳下炸開，他一個趔趄滾下了樓梯，消失在視野中。
耳麥裡的金南俊吼道：“要活的！”
金碩珍定睛，只見金南俊的身影也出現在小樓的一側，朝著浩範消失的方向開了一槍。
田柾國沒有做聲，重新尋找浩範的身影。沒一會兒，金碩珍見浩範在樓角的位置露了頭，向金南俊連續回擊，火力過猛，生生將他逼退。田柾國瞄準位置，卻因有所顧慮，不敢扣動扳機。
如此幾次，狡詐如浩範，便已明白過來對方想留活口，反而大膽移動起來。他本就在這一行混跡已久，槍法不遜，加上現下沒有了性命之憂，行事更是無所忌憚，奔走間不僅完全壓制了金南俊，還射中多人。
金碩珍心下焦急，生怕他逃脫，但自己又毫無辦法，只視線不停在田柾國和浩範間來回。
膠著間，金南俊的聲音又重新傳來：“jk，掩護，腿和手選一個，能說話就行。西八，老子今天一定要廢了他！”語氣中全無剛才的怒意，竟帶著狂喜一樣。一股冷森的瘋狂感襲來，金碩珍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看向田柾國。
只見田柾國專注地貼著瞄準鏡，四平八穩地答道：“逼到兩點鐘方向，我送你一條腿。”
一陣猛烈的槍聲炸開，浩範的身影慢慢後退，終於露出了半個身子在崗哨的視野範圍中。金碩珍目不轉睛，攥緊了拳頭，等待田柾國的槍聲響起。
靜止中，身後忽有異動，金碩珍後背一寒，迅速回頭。黑洞洞的槍口出現在他的面前，卻直指田柾國的後腦。他的視線順著槍身往上，一個半大的孩子正瞪著眼睛緊緊盯著田柾國的背影，黝黑的瞳孔中充滿了殺意，竟全然沒有把金碩珍放在眼裡。
金碩珍喉頭一動，不敢多想，猛地撲了過去，只見那孩子的手指也同時扣向了扳機。一聲巨響在金碩珍的耳邊炸裂，耳朵忽然被什麼封住一樣，巨大的轟鳴緊接著在耳道裡回蕩。毛發灼燒的氣味鑽進了鼻子裡，腦側有溫熱的液體暈開，金碩珍死死抓住了男孩的身體，拖著他滾向了崗哨中間的木梯。
他心想，只要拉著他摔下去就好，摔下去就安全了。但是巨大的疼痛沿著腦側蔓延，折磨著他的神經。他掙紮著試圖保持清醒，等待接觸地面的那一刻到來。然而未果，終於，他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