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盯著手腕上的紅印,認認真真地一字一句道,“傅雁時,我不太喜歡做飯,不勤快,衣服可以幾天不洗,房間也是一個星期才會想起來要打掃。每天上完班很累,並不喜歡多說話。”他指著窄小而雜亂的房間,“和你之前見到的不太一樣。可在這裡,這樣生活的人,才是我本來的樣子。”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停頓片刻,直視傅雁時的眼睛,像是要把長久以來悶在心裡的話今晚同他倒個幹淨,“你不喜歡等人,我也不喜歡。更不喜歡費盡心思地揣測你,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句話也不敢問。我不是這種人,也不想再做這種人。”
傅雁時久久無言地看著他。
“況且,我奶奶已經去世了——”
顧謹書在拉開門前,最後對他說了一句話,“傅雁時,你還有大把的選擇,不必非要來勉強我。”
傅雁時坐在返程的飛機上,耳膜因為起飛有些漲疼。
顧謹書最後那句話裡的“勉強”,實在讓他無法招架。
這個詞好像全盤推翻之前幾個月的一切,把所有曾經脈脈流動過的溫情詮釋為周密揣摩和精湛表演。時至今日,傅雁時才發現,無論他是否把顧謹書當作一個包養的情人,顧謹書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身份。
他從飛機上下來,手機有宋夕樓的兩個未接來電。他打回去,問宋夕樓在哪。
宋夕樓正在夜場,報了個小眾地下酒吧的地址,反問他找著人沒。
傅雁時坐上車,疲憊地靠著後座闔眼休息,“找到了。”
宋夕樓沒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一點高興來,意識到八成是碰了釘子,趕緊走到一個稍微安靜些的地方,“你現在在哪?”
傅雁時沒和他仔細交代,只是說,“我半小時到你那。”
宋夕樓拿著手機有些頭痛,傅雁時明擺著是要來找他喝悶酒,他回頭招呼酒保開了瓶威士忌,打發走作陪的人,找個在角落的卡座等他。
傅雁時二十分鐘就到了,宋夕樓一邊看著舞池中央他剛簽下來的那支樂隊排練演奏,一邊問他,“說吧,怎麼回事。”
樂隊唱起後搖,很合酒意醺醺的氣氛。傅雁時沒喝酒,只是把顧謹書的話重複了一遍。邊說邊摸出煙盒,夾起一根煙。
宋夕樓聽完也不鬧騰了,好心勸他,“你怎麼想?”
傅雁時點著煙,吸了一大口,看著慢慢被那顆橙色火光燃燒掉的灰燼,臉上露出介於掙紮和自我懷疑間的奇妙神色。
宋夕樓不耐煩地把他手裡那根煙抽走,摁在煙灰缸裡按滅了,“哥們兒今兒就問你一句話,顧謹書你是要帶回來繼續養著玩,還是要帶回家過日子?”
傅雁時這次倒是痛快,沉聲道,“我他媽當然是要帶回家過日子。”
宋夕樓敲了兩下小桌,罵道,“那不就結了。追情人跟追老婆能是一個追法嗎?!老婆是給錢就能追到手的嗎?”
“……”
宋夕樓毫不掩飾的翻了一個白眼,“既然要追人,就別成天想著給東給西,你一副施捨的樣子,能搭理你就怪了。自個兒好好琢磨吧。”
他這話剛說完,樂隊演奏的曲子也收尾了,酒吧裡響起一陣安可聲,宋夕樓站起身和走過來的樂隊主唱打招呼,傅雁時低著頭,似乎在想宋夕樓說的那幾句話。
宋夕樓拉他起來跟人客套,“阿南,我朋友。傅雁時,我哥們兒,是個律師。”
傅雁時看過去,不由得一愣。
那個主唱也愣了,“雁,雁時哥……”
費南臉上畫著舞臺妝,稍稍有些濃,傅雁時進來的時候又壓根沒惦記著看舞池,所以才沒注意到他。不過他怎麼也想不到費南會在這,還是個樂隊主唱。“南南,你怎麼在這?”
宋夕樓站在中間有些疑惑,沒弄明白這倆人的關系,“你們——認識?”
費南有些尷尬地點頭,撓著自己的耳後道,“嗯,沒想到會在這遇見……”
傅雁時拉著他走到酒吧僻靜的露臺上,皺著眉問他,“你做主唱?費伯伯他們知道嗎?”
費南做出請求的手勢,“雁時哥你千萬別告訴我爸媽,他們一直都不同意我玩樂隊的。”
“你不好好讀你的書,玩什麼你,你這……”
傅雁時說著又想起之前宋夕樓說要簽樂隊的事來,“你跟宋夕樓簽約了?”
費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嗯。你別告訴我爸媽!”
他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讓傅雁時有種自家小弟不聽話的無奈感,“你這麼折騰有多久了?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你一個小孩待著也不怕出事。”
費南嘿嘿地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