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以前就總愛炫耀外語學院男生花間漫步般的校園生活,”樂言也不甘示弱,“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潔身自好,自然酸水滿腹喲。”
“樂言吶,我就喜歡你倒打一耙時的靈動和反咬一口時的寫意,”章小天一本正經的說道,“自從喪心病狂的秀完恩愛之後,我現在論壇上即便轉發的是一些正式的活動宣傳,下面也全是名花雖有主仍要鬆鬆土之類的評論。我們院裡的老教授有次還問我呢,為什麼大家總嚷著讓我鬆土。”
“你就吹牛吧,老教授怎麼會看校園論壇,”樂言在章小天面前搖著明晃晃的刀叉,“再說秀恩愛不是你有感而發情之所至嘛?”
“這個確實沒錯,”章小天笑的童叟無欺,“絕對不存在任何威逼利誘。”
冉苒被兩人你來我往的插科打諢逗的笑口不止,溫迪看在眼裡,卻有些不一樣的意味在心頭。
溫家枝葉繁盛,也許是性格互補的原因,眾多叔伯兄弟之中,性格最為跳脫的老么溫迪一直與家族後輩裡的明星人物溫佑初最為親近。而這位兄長根植心中多年的夙願,溫迪也比旁人更早知曉。
樂言開始收斂行為不再叛逆,學習成績也直線上升;樂言越來越驚豔出塵,也更加清冷孤僻;樂言拒絕煩擾的方式刻薄無情,可追求者仍然前僕後繼。溫佑初想要知道的資訊都可以從與樂言同校的堂弟溫迪處獲得。
“佑初哥,既然那麼喜歡,為什麼不追呢?”雖然樂言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姿態,可是溫迪相信若是自己的兄長出手,美人入懷的機率會非常高。
“她年紀還小,我若現在表白,仗著閱歷和世故或許更容易俘獲她的芳心,”溫佑初不願意這樣,“可我還是希望等她先有了大人的模樣。”
齊佳文停好車子,留神看了眼旁邊空著的車位後走進電梯。溫佑初近幾日的心情十分低落,雖然在家人面前依然談笑風生,可被兒子一舉一動牽動著心神的媽媽怎會看不出來那強顏歡色背後的落寞。
輕輕推開屋門,家裡果然十分安靜。丈夫世界各地的飛,兒子又曾在國外留學,齊佳文原本早已習慣了獨自回家後的冷門冷桌。只是溫佑初歸國後這大半年裡,家裡有了令人嚮往的溫度,相較之下齊佳文對剛剛走上正軌的舞蹈工作室開始心不在焉,林念君因為此事明裡暗裡發了幾次牢騷,想到閨密編排自己的那個‘兒子奴’的外號,齊佳文不禁自嘲一笑。
溫佑初無聲的坐在陽臺上,手裡捧著一本書卻只翻到扉頁。齊佳文有些意外的停頓片刻後輕輕走到兒子身旁,注視著他不知道保持了多久已經有些僵硬的坐姿,又掃了眼放在茶幾之上的手機,腦海中難以剋制的浮現出一幅畫面,‘空蕩蕩的房屋中間擺放著一張破舊的沙發,一位身型佝僂的老人委頓的陷在裡面,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灰白稀疏的頭發上。似乎感應到了什麼,老人艱難的抬起頭,空洞的雙眼裡找不到一絲年輕時的飛揚灑脫。’
溫佑初被身旁有些急促的呼吸打斷了沉思,抬頭時對上了媽媽那雙充滿憐惜的眼睛。
“車子不在,以為你出去了呢。”齊佳文收斂心緒後輕輕說道。
“溫迪的約會多,他自己的車子出了點問題,我就借給他開幾天。”溫佑初笑著說道,“你今天回來這麼早。”
“是啊,你林阿姨都埋怨我是甩手掌櫃呢,”齊佳文在兒子身旁坐下,“我這個歲數已經沒有那股心氣兒,做事情也不愛較真了,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此時此刻非它不可。”
溫佑初將書輕放在茶幾之上,微微後仰靠在椅背,“媽媽,你是要勸我放下嗎?”
回想起那天在舞蹈工作室裡不歡而散的場景,齊佳文沉默不語。
“媽媽,你知道嘛?在國外的那段日子裡,我有時在大街上走著走著會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心跳也立刻就亂了節奏。後來發現只是陌生人,於是接下來一整天腦子裡全是關於她的回憶,”溫佑初輕皺眉頭,“有些人有些事,想要放下真的很難。那時根本不曾想到會有章小天的出現,但是我卻嫉妒她身邊每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們就那麼輕而易舉的見到令我朝思暮想的身影。”
“在外人眼裡,媽媽是個幸福的人。丈夫的事業蒸蒸日上,兒子也是人中龍鳳萬裡挑一,我操持家事的閑餘之際,還可以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創業,重溫一下年輕時的夢想餘熱。”齊佳文眼睛裡閃著一絲別樣的情緒,“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放棄了多少曾自以為刻骨銘心的東西,又有多少珍貴的回憶被我留在了逝去的歲月裡。”
“有時候我在想,年少的時候遇上一個太過驚豔的人,這幸與不幸之間還真的難以衡量。”父母年輕時那些真真假假的風韻雅事,溫佑初在家族女眷的閑聊八卦中也有所耳聞,媽媽話語中的遺憾溫佑初自然心領神會。
“佑初啊,有些話媽媽本來不應該說。可是太重感情的人往往日子都難過,信任、依戀、念舊,分分鐘把你推向萬劫不複。”齊佳文說道,“現在每每想起以前的事就覺得諷刺,我能守得雲開,竟全是因為當年自己是先走出執唸的那一個。”
“你還是跟林姨談過了吧,”溫佑初輕聲說道,“看來結果不是很理想。”
“論起情誼緣分,品貌家世,誰不說你與樂言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樂言媽媽很喜歡你,也樂見這樁秦晉之好,”齊佳文無奈的說道,“可是她與女兒的關系一直淡漠,最近因為那些陳年舊事又鬧得更加生分。我挑明來意後她倒是滿口應承,過後我就後悔了,請她幫忙還真是越幫越忙。”
“樂言現在的性格確實溫和了許多,可也並不是那種沒有主見任人揉捏的小女生,”想起那日在酒店陽臺的對話,溫佑初苦澀的笑道,“一旦觸碰了心中的底線,她立刻會像只護食的小貓一樣炸起全身的毛發,六親不認。”
“小女孩都是這樣,總以為遇上的第一個戀人便剛好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卻不知道大部分人都沒那個運氣。”齊佳文今天說了許多往日不曾說過的話,“背靠心愛的他冷眼喝退所有走近自己的人,卻在最後一刻被那個他抽走了身後的依仗。”
“媽媽,你看輕樂言對愛情的堅守,豈不同時也嘲諷了我對愛情的執著。”溫佑初低聲說道。
“佑初,媽媽最看不得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可愛情這個東西最愛傷的就是重情之人,愛而不得又割捨不下,終於閉口不提卻抱憾終其一生。不!這些不該出現在你的生命裡。”齊佳文難過的說道,“你註定有一個前途無量光彩奪目的人生,也一定會有一個美麗溫柔又愛你如命的妻子。”
“如果是她該多好。”溫佑初目不轉睛的望著前方,“我曾經無法釋懷的遺憾,就是她過往的遺憾全都與我有關;可如今她的一切彷彿不再與我有關時,我終於明白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齊佳文心中一痛,說不出口的勸慰化作一聲輕嘆。“為什麼太過完美的人總是為情殤所絆。只希望他經此一劫不會轉變心性,或將太多負面消沉的東西長留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