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夫人忙道:“不敢,不敢。我只是主上的玩意兒,怎麼敢在您面前玩花樣,藏那樣的心思,要有我不得好死。”
那貴婦方擺了擺手,笑道:“好好的起那個毒誓作什麼。”一邊說一邊想起身。那兩個侍女忙停下手裡的活,將貴婦緩緩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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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貴婦遠遠地看不清奕朵,便示意她上臺階到跟前來。奕朵聽命只得上前來到案几前復又跪下。
兩下里都離得近,奕朵偷眼看去,見那貴婦穿著錦繡紅衫,內襯著綠襪帖亂纏腰,下面是麒麟刺繡裙腰,裙腰下系一條石榴紅裙,肩上搭著綠色壓金繡帔子,面上畫著涵煙眉又配了簡單的紅色花鈿、斜紅和靨子。
再往上看,見她梳著雙鬟驚鴻髻,頭上散佈著小金花鈿,雙鬟處各插著一枝金絲勾勒的花紋金釵,兩個釵頭上鑲嵌著拇指大小的一顆圓水晶,大水晶邊又鑲嵌著許多小水晶,將大水晶團團團住。另有兩枝金枝水晶步搖斜插在雙鬟底部隨著那貴女起動身體四處搖擺著。
奕朵看這貴婦妝容與穿著,好像母親給她和奕寧講過的好幾十年前流行的樣式。看這貴婦年紀不算很大,因何要弄老式的裝束。
心中的疑惑自是不敢多問,甚至不敢多想,低頭也不再抬起,只拿耳朵聽貴婦說話。
那貴婦看清奕朵長相時,兀自心頭也是一震。心想:“這小娃兒怎得長得這般面熟,在哪裡見過?嗯!想起來了,昨晚做了一夢,夢到有一位公子長得和他十分相象,不過個頭比他略高些,人也比他更壯一些,夢裡的少年一身道袍,口口聲聲說是來這道觀裡求見活神仙的,我這道觀裡何曾有過神仙,別的尤可,那公子的模樣倒記得十分清楚,這陣子神虛日日不得安睡,已經按照方子吃藥養身了,怎麼還是夢不斷。可見是年齡不饒人,歲月催鬢霜啊!”
那貴婦只管想著,又看了看奕朵那年輕又稚嫩的臉,便嘆道:“我這陣子身子骨頭不大舒服,正吃著藥呢!”
尹夫人一聽這話,知道這話是講給他聽的,覺得今天算是白來了,這要把人帶回去,給管事的怎麼說,那些巴望自己失寵的人又該說自己沒本事,連個新人也推不出去這樣的混賬話了。
奕朵看那貴婦臉上年紀不算大,但聽聲音卻儼然是個垂垂老嫗的聲音,心中更是好奇。
尹夫人正在沮喪。忽又聽那貴婦說道:“既然你有這份心,也不好辜負,就把他留下吧!免得你回去為難。”
尹夫人聽了自是感激不盡,只見他跪地深深地向那貴婦磕了個頭,聽到免禮後方站起身走到案几跟跪坐了下來。
那貴婦看著案几前兩個清俊男子一個比一個精神,便說道:“要是能回到三十年前該多好,可惜我老了,越來越不中用了。對了,我上回和你做了一半的蘭色袍子,你今天把它做完再回去,讓這年輕人幫你做,我就愛看你們在我面前做這些活計,透著一股親切,好象又回到我沒嫁人的時候。那時候我父皇散朝後就喜歡給我做這些衣裙,每回我都嚷嚷著要他給我做和兄長一樣的長袍,這一晃啊!父王駕崩都八十多年了,還說我老了,不老才怪。”
奕朵聽絮絮叨叨說了這些,心中暗驚,心想:八十多年前她父王沒駕崩時給她做過衣袍,就算那時候她幾歲,現在也是八十歲的人了,怎麼看上去就象四五十歲的樣子,難道她吃了靈丹妙藥了,可以保持容顏不老?
尹夫人和奕朵靜靜地做著針線活,那貴婦依舊歪在榻上,兩個侍女仍給她捶著腿和肩背。偌大的殿中除了美人捶均勻捶打的聲音別無一聲。
尹夫人縫衣袍時,奕朵只是幫他穿針引線,所有縫製的事全都尹夫人一人完成。
也不知過了多久,尹夫人終於將那件蘭色衣袍縫完了,眾人看那貴婦好象睡著了,兩個侍女不再捶打,只跪在地上隨時候命,並不敢打擾。
尹夫人看那案几上放著一朵繡好的燕子還巢圖,在衣袍上比劃了一下,覺得把這繡品縫在衣袍衣角上甚是好看,便又換了針線拿起那繡品往衣袍上縫著。
奕朵則靜靜地坐在臺階上看尹夫人一針一線做著女紅的模樣。那件裡外皆是藍色的小長袍襯著尹夫人那張煞白的臉與岩漿色的衣袍,倒象是那幅母親畫過的插在花瓶中的向日葵的畫,那畫上也是在這樣的光線照耀下,紅色的桌布、白色主體的花瓶和花瓶上藍色的花紋,奕朵記得十分清楚,母親畫那幅畫花了好長時間,最後送給鄭太太時眾人圍著那畫看了很久,都說母親畫的極好。
忽然間,奕朵思緒又從向日葵畫中跳脫出來,覺得眼前這畫面好像哪裡見過。
也許是在家時,墨玉曾這樣在自己面前做針線活的樣子印在腦海中了,奕朵覺得面前的尹夫人拿著針線的模樣十分入眼。比在地宮時可愛許多,此時的尹夫人和先前那個狂傲孤慢,又目中無人的尹夫人截然不同。此時天地間也彷彿只有這一人一線在動著,其它都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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