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看不明白嘛,前些日子就有人悄悄打聽這院子裡住著的人,我心裡就想著這裡肯定有事,雖沒見過這院子主人,但她家丫頭三天兩頭不是胭脂水粉就是好酒好菜的,買的都是上等貨,我那時就尋思這裡住的不是商賈就是官家人的外宅。”
“這裡這樣女子也多,怎麼偏偏她家就出事了,是不是拘著不讓人家夫君回家,這太太才打上門來了。”
“八九不離十吧!男人也就那點精氣神,這邊用完了,回家去自然沒精神,那太太看著還年輕,哪裡能忍得吃她的剩飯,打死也是那小娘子自找的。”
“你這人怎麼沒一點同情心,好歹也是條人命,隨便讓人打死了,總得有個說法。”
“要啥說法,雖偷偷住在這裡,常理上講也還是她家的人,這下人犯了事或打或買或殺全由主人,死了就死了要啥說法。再說了,她既敢打殺,必有主意,用得著我們操這份閒心。
“你這話說得有理,就算那被打死小娘子是個天仙,與我們何干,用得著瞎同情嘛,快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事非門前立著,否則都是是非人,大家快散了吧,有啥看頭。”
“你這個哈慫,人不大歪道理倒一堆,好不容易看個熱鬧讓你把我們說成是非人了,你倒說說,連個熱鬧都不看,這活著還有意思沒有。”
“好好 好,你們繼續看著,我可沒功夫在這裡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把我糧店裡的糧倒騰一下,別生了蟲,你們這些冤家們,眼睛尖的很,稍有個把蟲子就能看見,我忙去了,你們願看就看著吧,看能不能多看來兩貫錢來。”
“你個哈慫,說到米,我還得和你好好掰扯掰扯,上個月就把有蟲的米放在下面賣給我家那個蠢娘們,害得頓頓吃飯還得先把蟲子挑掉,你說隔壁鄰居你都害,旁人還不讓你給活剝了皮去。”
“嘿嘿 嘿!坑的就是熟人,誰讓你住在他家隔壁了,住遠些或許還能賣你些好貨嘞!”
“你們幾個越扯越遠了,倒是說說,那小娘子究竟長得好看不好看,要是不好看也還罷了,要是好看,那老爺回來還不得心疼死,又疼錢又疼人。”
“一聽你這話裡就有話,我看老爺沒疼,你先疼死了,從此世上又少了個可惦記的人。是不是這會子已經心疼的流血了。”
“嗯,我還流膿呢!不過隨口一說,關我屁事,就算長成仙女,我也撈不著看她一眼,我心疼個屁。”
“你們這看熱鬧的心也太迫切了些,硬可擠在傘底下都捨不得離開,雨地裡喧謊也不怕被雷打下,人家也打完走了,沒啥好看的了,再看天上也不會下個戲臺子出來,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吧,省得都成了落湯雞。”
眾人說得歡時,就見人群中一個冷著臉的舞象少年手中垂著一把桐油紙傘,任雨水衝著全身,眼中噙著淚一動不動看著院裡的一切。
且說端木太太一行人在暴雨中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一路來到城南一處大宅門前停住。
及至府門前,那雨已停。端木太太從馬車側門踩著小廝的背由兩個丫頭扶著下了車,早有四個婆子抬著一個白銅飾紫檀木繪著卷草紋帶頂的簷子侯著了。
兩個丫頭扶著那太太坐在簷子上。小廝們下馬自去馬廄拴馬,雙漸被兩個小廝押回下人房中關了起來。
端木太太從府門口坐著簷子一路進了鶴鳴閣擔子方落了地,後面跟著的兩個大丫頭忙打著傘扶著端木太太從簷子上下來,上了臺階進了屋子。那抬簷子的四個婆子將簷子仍舊抬著出了院子。
進了裡面套間,幾個丫頭們圍著端木太太解帽的解帽,脫襦衫的脫襦衫,解裙的解裙,脫鞋的脫鞋,腕上的白碧玉環和中指上一隻碩大的祖母綠寶石戒指也一齊卸了下來放入一個忍冬紋圓形銀盒裡。又將家常紅色衣裳幫端木太太換上。
此時,小丫頭已將一個疏朗肥闊的鴛鴦紋面盆中端了淨面水來,那小丫頭雙膝跪著雙手將盆舉過頭頂。
另有兩個小丫頭也跪著,一個舉過頭頂端著一個鴻雁流雲紋鎏金長方銀盤,銀盤中放著一塊繡著如意捲雲紋的雪白巾帕,另一個舉過頭頂端著一個綬帶紋鎏金長方銀盤,銀盤中放著一塊兩頭繡著牡丹花葉紋的大手巾。
一個大丫頭便忙將大手巾取了圍在端木太太脖項前襟處,端木太太方伸手向銀盆中淨了面,幾個舉著面盆雲盤的小丫頭方退下。
房內幾個丫頭又簇擁著端木太太來到蘇芳染金銀繪長花形幾前腰圓形弧面腿月牙杌子上坐了。
那大丫頭先將放著脂膏的菊紋圖樣銀盒開啟,端木太太自向裡面取了些脂膏輕輕塗沫在自已臉上,又取了些抹在手上反覆搓抹著。
那丫頭方將脂膏銀盒蓋上,輕輕問了句:“太太,這會子香粉和胭脂要不要。”
那端木太太輕輕閉上眼道:“這會子不出門也不見人,不用了。”那丫頭便不說話,只將端木太太頭上花鈿花釵一一取下,旁邊另一丫頭忙接了放在梅花圖樣的漆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