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早逝,她的確是爺爺養育成人。這世上爺爺是她唯一、也是最親的親人。
宿碧原本只是緊張,這會彷彿才明白了嫁到宋家後的另一層意義。她離開宿家,爺爺就只有孤零零一個人。
一瞬間,愧疚、不捨後知後覺撲向她。
宿碧眼眶熱燙,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腦海卻一片空白,眼淚無意間斷線珠子似的落了下來。她怔怔的垂頭,片刻後才道,“爺爺……”
聲音有些抖。她頓了頓微微撇過頭,穩著嗓音,“爺爺,對不起。”
說完眼淚終於剋制不住,偷偷擦淚的那隻手也慢慢縮了回來。眼淚噼裡啪啦落下來,她來不及一一擦掉。
宿青山一怔,沒料到孫女會突然說對不起。他倏爾笑了,“傻丫頭,道歉做什麼?”
“跟……宋大哥結婚,就沒辦法陪著您了……”說這話時字裡行間的哽咽藏不住,老人聽了出來,喉頭一哽,手下意識放在穿著婚紗的少女背後拍了拍,像往日裡每回安慰她那樣。想到這,宿碧忍不住俯首埋在雙手掌心抽泣一聲。
她一路上握著捧花,手心裡溢著淡淡的花枝根莖的清香,卻沒起半點安撫作用,反而讓她覺得難過。
老爺子悄悄抬手抹了抹眼角,“……傻孩子。難不成你還能一輩子不嫁人?跟宋家的事板上釘釘,他們怎麼捨得放開這麼好的兒媳?”
說著欣慰的笑了笑,“我總有一天也是要走的,能看著你有這麼好的歸宿,爺爺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宿碧搖搖頭,她抬起頭來握住老人的手,“不,爺爺別說這個。您一定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好好好,不說。”宿青山無奈,“快把眼淚擦了,一會哭成花貓還好意思見新郎?”
到底還是哭花了臉。宿碧仔細擦去眼淚,看見鏡子裡自己眼角紅紅,這會也沒辦法補救,索性將鏡子收起來不再看。
婚禮定在西什庫基督救世主堂,宿家爺孫倆自然不用說,宋家也只有宋遠的妻子是基督教徒,但最終場所還是利落定在教堂,這對兩家來說都是鄭重宣告。
車還沒開近時宿碧就已能看清教堂的外觀。西什庫基督救世主堂她從前並沒有來過,這會心裡贊嘆著卻又十足新鮮緊張。教堂通體米色,白色浮雕裝點朱紅窗欞與拱門頂,透露出一種神聖的漂亮與巍峨。
她知道出席婚禮的客人與親友都已在教堂裡等待。
“爺爺。”宿碧下意識看了宿青山一眼。
老人安撫的笑了笑,“別怕。一會挽著我,咱們爺孫倆好好從門外走進去,讓他們都看看我漂漂亮亮的寶貝孫女。”
車在教堂門口停下,有人趕緊上前來開啟車門,等爺孫倆都下了車,後面一輛車裡下來兩個只有幾歲的孩童,穿襯衣打領帶,其中那個小男孩還煞有介事的將頭發梳的油光光,活脫脫小紳士模樣。
男童女童跑近了宿碧才看清竟然是一對龍鳳胎,小女孩仰臉笑嘻嘻看她,玉雪可愛。
“他們倆是我一個故交的外孫,今天借來給你當伴童。”宿老爺子笑眯眯的摸了摸這對龍鳳胎的腦袋。兩個小孩嘴甜的喊了人,接著便乖乖跑到宿碧身後雙手托起長長的頭紗與裙擺。
走過來的許媽笑吟吟的往龍鳳胎的衣袋裡各塞了一把糖果進去。
教堂的大門緩緩開啟。
宿碧起先盯著腳下長長延伸著的紅毯,這會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向教堂裡邊。她知道,宋懷靳就在紅毯那一邊等著。
她心跳的很快,默默將爺爺的手臂挽的緊了些。
宿青山目視前方,另一隻手拍了拍宿碧的,“走吧。”
她從未覺得那一段路像腳下這段一樣的長,可又不禁嫌它太短。似乎迫不及待,又似匆匆的就踏進了高頂的教堂之中。踏進大門,宿碧覺得裡外彷彿是兩個世界。
長椅上坐著許多賓客,最前方坐著宋懷靳的父母。大家紛紛投來善意目光,以表達無聲祝福。
她看向紅毯盡頭。
宋懷靳已站在牧師身前,一身白色西裝加黑色領結,頭發如往常一樣向後梳,金邊眼鏡架在挺直鼻樑上。翩翩風度吸引無數目光。
他的外貌與氣質究竟哪樣更出色,旁人往往難以斷定。
再走近兩步……他的領結好像並不是黑色,大概是深藍,只是剛才還不夠近,自己看不太清。宿碧糊糊塗塗想著,抬眼又去看他的眼睛,卻發現他以一種從不曾見過的目光打量她,燙的她忍不住立刻垂下眼,卻又猶猶豫豫捨不得不去看。
一生只一次的婚禮。
她重新看向他。
他灼灼目光裡沉澱專注、驚豔與炙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