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英夫人自然理解,方才也只是想要嚇一嚇他,此刻上前兩步半蹲到黃真人面前,拿匕首在他那肥嘟嘟的臉蛋兒上抽了幾下,黃真人只覺面頰涼冰冰的,悠悠醒來。
“這……我……”黃真人醒來後第一反應就是再把嘴給捂上。淑英夫人見他嚇成這副樣子,忍不住好笑道:“先不忙捂,此刻讓你說話!”
“謝……謝夫人!”黃真人掙紮起來朝淑英夫人作揖,而後又朝小青作揖——可見腦子還是清醒的。
淑英夫人要問的,自然是將她冤做“狐貍精”一事。當日據小青檢視,房樑上的“鐵證”似乎是早有準備,可她自從住進秦府以來,並未發覺有人在她房中動過手腳,府中的人應該也沒有翻牆越壁的本事。
黃真人眼睛咕嚕嚕轉幾圈,腦中飛快想著:此番交待是必定要交待了,但是還需要做些美化,或許能使“事主”的怒火減輕一些。可他思來想去,只覺欲哭無淚——時間緊急,實在找不出能在哪個環節做文章,只好合盤托出、聽天由命罷!
因禍得福,赤誠相迎
據黃真人坦白,他所依靠的營生,並沒有越出道門的範疇,只是為了來錢快,所以比一般遊方道士多動了些心思。
淑英夫人臥房樑上怪異的抓撓痕跡,是早在五年前宅子剛剛落成時,黃真人親手做上去的。
幾十年來,黃真人遊走在富庶的江南一帶,看到哪裡大興土木,他就要去做些手腳。若是趕得早,就在地基裡埋一塊石板、或是一隻繡鞋;若是宅子快要落成,他就往柱子上、房樑上刻些東西。什麼馬車啦、狐貍爪印啦、一根扁擔啦,諸如此類。
待到宅子主人入住幾年以後,才是黃真人獲取“收成”的大好時機。自然,也沒有那麼巧合到哪裡有宅子興建,黃真人就能恰好趕到,所以平日裡少不得也要靠擺攤算命活口。據黃真人自己說,年少時他也曾開過天眼,因此合個八字、斷個吉兇的本事還是有的。無奈慧根有限,過中年後又貪圖享樂,本事逐漸就荒廢了。
小青聽到這裡已然明瞭,這黃真人確有幾分聰明勁兒——他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呀!或許不能每每得手,但得手一次就能保幾年生活無憂。
淑英夫人尚還有幾分不明,要黃真人進一步解釋。
“嗨!”黃真人既已把關竅交代出來,也不在乎再多說幾句。
“宅子大了人就多,人多了自然事就多。平頭百姓家裡還有煩心事呢!更何況家大業大的富戶!這石板嘛,可說成是碑,也可說成是棺材板,若是碰巧這家有人纏綿病榻,便可說是宅子壓在了老墳上,惹得冤魂索命。繡鞋自不用說了……爪印之類的您二位也明白……”
“馬車是做什麼的?是說親人分離嗎?”淑英夫人忍不住問道。
“哈!”黃真人笑一聲,搖頭晃腦的解釋道:“親人分離算什麼?有錢人只怕銀子與自己分離!一駕小小的馬車,說成是將宅子裡的真金白銀都運到對頭家裡去嘍,試問誰能受得了?”
“哦!”淑英夫人恍然大悟。
“你便是先做記號,隔幾年再按著記憶上門。若是那家真有些不平事跟你的記號沾上邊兒,你裝模作樣做場法事,就能把‘病根兒’給薅出來,是也不是?”
“正是正是!”黃真人一時得意,差點要冒出一句“孺子可教也”,幸好腦子快,及時剎住,他正色道:“夫人!我與夫人遠日無怨近日無讎,只因年紀老邁才出此下策,全為混口飯吃!夫人吉人天相不曾受害,還請夫人高抬貴手,放過老道吧!”
黃真人說著再度躬身下拜。
“高抬貴手?哼!我若偏不肯抬呢?”淑英夫人把臉兒一沉,冷眼斜視著黃真人,直看得黃真人遍體生寒。
“你小小一個伎倆,差點害的我們母子一命歸西!你說我能否放你一馬?”
“老道已知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個……浪子回頭金不換!”黃真人心裡發慌亂說一氣,只求能保命。
“夫人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我往後一定洗心革面!再不敢了!”
“哼!”淑英夫人鼻子裡哼一聲,轉向小青再不言語。
小青拍拍淑英夫人的手,上前道:“我且問你,你可曾在李公甫家中做手腳?”
“天地良心!不曾!不曾啊!”
小青心想,他說的應是真話,李公甫小門小戶,想這黃真人還看不上。
小青又問:“那你為何找上門去?”
“這個嘛……”黃真人被問的有些犯難,但也不敢多猶豫,老老實實答道:“上次秦府‘捉妖’無功而返,年下手頭緊……我想著,是否做件好事彌補彌補,下一把運氣能好一些……”
原來如此!
小青冷笑一聲:“黃真人!你這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
黃真人心想:可不是?好過天上掉餡兒餅——本以為是個小小邪祟,哪知碰上個百年難遇的老妖。可這“老妖”身旁的夫人卻是個凡人,也不知她是否清楚青衣姑娘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