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後只是笑了笑,又指著一疊子洗好的水潤潤的枇杷道:“我記得你小時候愛吃這個,來嘗嘗咱們宮裡的,比不比得衡陽的滋味好。”
阿瑜依言拿了一個,慢慢吃起來,邊吃邊拿帕子文雅地擦拭嘴角。
文太後瞧她吃著,才緩緩抿出一個笑容來,輕輕道:“後天哀家要去皇覺寺上香,你同哀家一道來罷,還有些京城的貴婦人們,哀家也會請來一道用用齋菜。”
阿瑜抬起頭,輕輕眨眼,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道:“好,就照您說的來。”
如果阿瑜沒猜錯,文太後的意思應當是,她服軟了,也想要讓所有人都瞧瞧,太後和未來的皇後婆媳倆好得很,隱隱還有為她撐腰的意思。
阿瑜又看這個老太太。文太後的頭發,在光暈下顯得更加花白,額上的皺紋也很明顯,以至於阿瑜才真的發現,這個老太太是真的,越來越老了。她記得更小的時候見她,好歹還保養得宜些,可是現在當了太後,卻顯得愈發憔悴蒼老。
阿瑜不曾在文太後這頭呆太久,又做了小半會兒,便離開了,因為文太後瞧著都快要睡著了,只是勉力支著脖子,與她慢慢說這話。
阿瑜出了慈安殿,便有宮人上前,默默把她帶去另外一處宮殿。
臨著湖畔的地方,趙藺正帶著一頂草帽釣魚,他就穿了一身尋常的玄色常服,聽見阿瑜來,也並沒有回頭。
阿瑜輕輕上前,一把就把他的草帽摘下,轉手扣在自個兒頭上,頓時便覺得頭頂的大太陽沒那麼耀眼了,心情也變得陰涼許多。
他只是微微轉頭撇她一眼,繼續穩坐釣魚臺,直視著遠處的河流,淡淡道:“草帽。”
阿瑜偏偏不給他,也不顧及會髒了裙子,就坐在他身邊的石頭上,一腦袋靠在他肩上草帽在她腦袋上太大了,一不當心便滑落了下來。
他單手把帽子扣回她腦袋上,淡淡道:“坐正,像甚麼樣子。”
阿瑜道:“您這釣了半天魚了,上鈎幾條兒啊?”
趙藺不理她。
阿瑜再接再厲,嘴裡嘟囔著:“叫我來看您釣魚啊?您是有多閑。”
阿瑜又道:“太後娘娘後日請我去皇覺寺上香,沒甚麼大礙罷?”
趙藺道:“無事,不需你擔心。”
阿瑜也不說話了,就和他並肩坐著,後頭把草帽丟了,歪著腦袋靠他肩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這樣靜靜坐著。空氣是溫潤的,天光是明媚的,他們之間的氣氛靜謐卻甜絲絲。
他們這樣坐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說話。嗯大多時候都是阿瑜在說話,她對著外人總是有些疏離,叫人覺得高傲難以親近,又常年不參加社交,故而女人間總有些關於她的閑言碎語。
但是對著趙藺,阿瑜卻是話很多的,即便他不說話,她也能找出好多話頭來同他嘰嘰喳喳。她身上的味道清香而甜蜜,講話的時候溫溫軟軟的,靠在他身邊又特別依賴。
趙藺偏頭,看見她濃密的睫毛,還有雪白如瓷的臉頰,他又淡淡轉過視線。
她軟軟哼一聲,偏頭便在他漠然的面頰上印了唇印,又靠在他身邊蹭蹭不說話,倒是給他邊皺眉邊教育道:“你一來,魚都跑了。”
阿瑜道:“橫豎您釣上來,也是要放回去的,不一樣嘛。”
她又拿手推推他的杆子,哼聲道:“我不但說話,我還搗亂呢,不是你叫我來的嘛,你怎麼這樣啊?”
他不說話了,只是也難得笑了笑:“你小時候很乖,怎麼長大了就越發不聽話了,叫你來不是搗亂的。”
阿瑜又拿手推推他的杆子,叫他一手便握住作亂的小手,穩穩當當像是鐵鑄的一樣,害得她動彈不得。
她有些被握疼了,就掐他一下道:“您手勁太大了,可疼了。”
放下魚竿,笑笑道:“真當朕治不了你?”
阿瑜對上他冷淡的眼睛,忽然有些害羞起來,還是結巴道:“您要,怎麼治我呀?”
他修長的手指,慢慢摩挲她塗著口脂的唇瓣,指腹上染了嫣紅色澤,他垂眸看著她低沉道:“那你下次別塗唇脂,朕來治你,好不好?”
阿瑜臉突然紅得滴血,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猶猶豫豫認真道:“……好吧。”
他漫不經心,緩緩笑出聲。
阿瑜才發覺,自己被他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