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婂臉上結了一層霜,但還是勉強道:“好多了。”
阿瑜欣慰地點點頭。
不是她要問這個問題啊,只是梅氏出家前有吩咐過,所以趙婂的事體有許多都被她的丫鬟報給了她。雖然她很多時候都懶得管,但是完全不聞不問也有點說不過去啊。
阿瑜繼續道:“最近天雖暖和了,但你也不能穿那麼少啊,還是要裹得嚴實些的,不然以後成了老寒腿怎麼辦?”
趙婂看了看阿瑜,頓時臉色更差了。春日裡,哪有姑娘不愛美的?好容易過了嚴冬,大家都脫下棉衣,穿上了輕薄的春衫,最近還流行紗罩衣,穿上之後婷婷嫋嫋的,就跟仙境裡的仙女一般了。
然而就蘇寶瑜是個異類,這個天氣還把自己裹這麼嚴實,偏偏她長得好看,身段纖細漂亮,即便裹的衣裳多,也只會有別樣的美感,一點也不顯笨重。
可是她不行啊!
趙婂又生氣又困惑,同一個娘生的,怎麼蘇寶瑜就長成這樣,偏她自己除了繼承了梅氏雪白的面板,其他都和她爹趙蕉更相似,和蘇寶瑜站在一起就像個小丫鬟!
於是趙婂不樂,壓低聲音輕輕道:“你穿那麼多不悶壞咯?我看大家穿的都比你少,就你還把自個裹成這樣!你看老太太,都這麼大歲數了還穿得跟朵串串花兒似的。”
阿瑜瞥了一眼老王妃,頓時轉頭就沖趙婂笑,也不再說些指教的話了。
於是趙婂也低頭,輕輕翹了翹唇邊,哼一聲轉頭用起案上的肉菜。
老太太年歲大了,也喜歡熱鬧,瞧著一群鮮活的子子孫孫心裡頭也愜意。
她瞧瞧阿瑜,又看看小兒子,心裡感嘆一下,不論是身份還是長相,都是十分登對的,只這倆孩子就是別扭著,還需要她這老太太稍稍推一把才成啊。
她把視線移到遠處,一眼便瞧見坐在大房趙宏逸身邊的趙雲逸。
少年人一身孔雀紋緞面圓領袍,挺拔地就像棵直沖雲霄的青松。
只是他身上的這件衣裳,怎麼看都十分眼熟。
老太太眯著眼,使喜鵲把趙雲逸喚上來。
趙雲逸年歲不大,但是一張臉卻頗為消瘦,眸色黑沉,隱隱有些陰沉之感。
老太太看了他幾眼,頓了頓,才笑著說上兩句話,又把人給放下去了。
待宴席結束,老太太回了屋,臉色便有些不好。
她對丫鬟冷道:“去。把三房大奶奶給我叫過來。”
丫鬟見她面色陰沉,雖見現下天色已不早,卻也不敢有半句話。
這一頭,寧氏坐在銅鏡前,對著鏡中的自己梳妝打扮。細細畫了遠山眉,兩頰點上輕薄的胭脂,櫻桃小口抹上暗紅色的口脂,她輕輕一挑眉,鏡中人淩厲而嫵媚。
她道:“阿湘,為我梳個高髻。”
阿湘有些疑惑地上前道:“主子,這個點了,您還要出去麼?”
寧氏微笑看著鏡子:“有人按捺不住,要來尋我了。”
喜鵲來尋人時,便見暮大太太寧氏坐在鏡前,發髻高聳,一整套赤金斜鳳銜寶珠頭面,隨著寧氏的動作微微顫動,泛出華麗的光暈。
寧氏轉頭,露出一張淩厲嫵媚的臉,淡淡笑道:“你尋我?”
老王妃文氏坐在椅子上,手心都泛出了冷汗。
她今日瞧見趙雲逸的那一身衣裳,猛然間回想起當年,京城那個尊貴的人也曾經賞給自己一模一樣的一匹布料。
那樣好看的孔雀紋,應當是難以覓得,世間稀少。
她那時看著蒼哥兒,就覺得他值得這匹布料,因為他是那個尊貴人的兒子。
可是趙蒼卻十分不屑,他厭惡那樣骯髒黑暗的過往,甚至在內心深處排斥她這個母親。她不知道小兒子得了那匹布料之後是怎麼做的,但他從來沒有穿過一次。
那時候她不以為意,因為她覺得,這世間沒有人會不為權柄動容。等趙蒼更成熟些,他會感激自己賦予他的血脈,發自內心地敬仰她這個母親。
所以,早晚有一天,他會心甘情願地,穿上這匹布料縫制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