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博昌陷入了懊惱、憤恨,但又無能為力的痛苦。沒有人幫助他。此刻他顛簸著,在隆隆車輪聲中勉強辨別著自己的位置。他不想挪動身體,即便半邊身子已經開始麻痺。他毫無活著的感覺,他希望自己已經死了。就當之前就死在白蟒村,和那些村民一起化為泥土中的細沙,永遠歸為世間的一粒凡塵。這樣,他便能輕鬆了。
可惜,他的腦中一旦清醒著,就會如同夢境般一直回放著白蟒村的一切,美好的,快樂的,直至消失的一刻。許多人、事、物都沒有了,唯獨他還好好活了下來。
對了,還有正清和阿蟬!
在死一般的絕望之中,博昌終於找到了一點希望。他抬起頭,矇蔽了雙眼的紗布阻礙不了他的意志。
他們會平安的吧。那個人答應放過他們一馬,只是這又有多少的可信度。畢竟,那個人沒有放過村民。對付他們的也不知道用的哪種手段,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統統消失了。如同戲法一般的殘忍手段。讓他根本來不及喊“住手”。
他只能無能的默默祈願。希望正清能帶著阿蟬躲得遠遠的。能夠平安無事地到達都梁城,完成她的心願。
“少主,感覺如何?”
博昌聽出聲音是誰,但他不願應聲。那人便自顧自地說。
“趕了急了點路,是有些累人。快到碼頭了,到時候就能輕鬆些。”
聽那人的口味也是厭煩了這樣的顛簸。
“少主還是儘快忘記之前的一切為好。以後就是新的天地。”
“你覺得以後的日子會比以前的好嗎?”
那人見博昌終於肯對他說話了,輕輕一笑。
“起碼對我來說,是的。”
“那看來無幽盟是個不錯的地方咯。”
“對我來說是好地方,但對有的人來說是地獄。”
“我想也是。對於沒人『性』的人來說,在這種地方尤其合適。”
“不管怎麼說,那裡總歸是少主您的歸宿。”
博昌心中惱火,可惜技不如人,只能強壓著這股怒氣。
“我不會成為你這樣的人的。”
“少主當然不會成為我這樣的人。終有一天,無幽盟會是您的,我也就便成了您的下屬。”
那人也是脾氣好的很,甚至不厭煩的一路上願意跟博昌聊上兩句。直到博昌不願意再出聲。而這時,也正好到了目的地,一個無人看管的小碼頭。那裡早有船隻停靠等候。一艘華麗如同歌舞畫舫一般的遊船,頗為惹眼的停在博昌的面前。這是他被揭開蒙眼紗布看到的第一眼的景。
“對此還滿意吧?這是盟主特意囑咐的。怕您路上厭煩無聊,我便請了些歌姬舞姬來助助興,熱鬧一下。”
那人邊說邊看著博昌的臉『色』從白轉為紅。那人偷偷笑著,走在博昌前面帶路。
博昌猶豫了一下。他從未去過什麼煙花之地,也只是在話本閒書上見過一些。說是不好奇也是假的,但心頭那般的痛苦與折磨還未消散,此人現在又拿這些來引誘自己。博昌突生出些逆反心來。
“你不說無幽盟是地獄嘛,怎麼也有這麼好的招待?”
“入地獄之前樂一下才不枉此生吧。”
博昌著實說不過此人。那人走過連著船的踏板,回頭對博昌笑著,一雙眼彎彎的,帶起兩頰淺淺的酒窩來。這般的相貌如若換作一個姑娘,能更添幾分清純甜美。可惜生在這個男人身上,而且是個冷心腸的男人身上,這樣的相貌成了更為冷酷與嘲諷。博昌並不接受他投來的好意。卻還是對他問道。
“一路上,我還沒問你的名字。”
那人扯過裹著身體的暗『色』披風。
“這便是了。”他示意著披風上繡著的那棵樹,吉祥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