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午的陽光似乎更熱烈了。兩個年輕的身影穿過熙熙攘攘地大街,上了石橋又向著城東南方走了一段,直到人漸漸少了,房屋沒了,只有青石板路也越來越狹窄,蜿蜒向山上伸展。兩邊的綠色和頭頂參天大樹讓兩人好受了些。雖然才三月,但走了好一段路也會覺得被太陽曬得慌。綠桃小小的個子跟在博昌身後,要跟上他的大步子更需要連走帶跑才不會被拉開距離。她喘著氣看看腳上新換上的鞋子沾上了一點黃土,還來不及可惜,眼見著又要被甩下,只能急匆匆跟上。
“博昌大哥,能走慢點嗎?”綠桃忍不住開口。
“哦,對不起,我只想著要太陽落山之前回去,所以走得急了。”博昌雙手領著點心和布書包,也實在騰不出手來拉綠桃一把。
“要歇一下嗎?”
“不用不用。”綠桃搖了搖頭,她可不像讓博昌覺得自己是嬌小姐一個。“今天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少主沒和你一起?”
“今天不方便。”
又來。
綠桃看出今天的博昌有點不同。刻意隱瞞了什麼,但自己又不能多嘴問。沒想到最後還是博昌主動開了口。
“城主沒了。”
“什麼沒了?”
“前夜,從東梁城回來的途中遇襲。少主受了重傷,城主卻是沒救回來。”
綠桃沒想到自己能聽到這樣重要的訊息。一時小嘴長得老大,又趕緊用手捂住差點驚叫出聲。
“少主受了傷,很嚴重嗎?現在怎麼樣?”
博昌只是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什麼,埋頭依舊沿著青石階向山上走。
綠桃看著沉默的背影。明白為什麼博昌會要和自己一起神女殿。山頂的那座神女殿雖然因為在他處蓋了新殿而荒廢已久,鮮少有人祭拜祈福。但博昌會和少主還是喜歡去老地方,偶爾遇上她也會一起。不過以往去神女殿是祭拜博昌的親生父母,而今年要添上給城主與少主的祈福。
“希望正清能挺過這一劫。”
“少主福大命大,一定沒問題的。”
“但是,聽大夫說,有一刀刺中了要害,失血過多,怕是……”
“我們已經在神女殿了,只要誠心誠意地祭拜,白凰神女應該能聽見吧。沒問題的。”一邊說著安慰人的話,一邊利落的在一個石蒲團上跪下,綠桃比博昌還要心急。
空蕩蕩的石頭神殿,冷冰冰的空氣。厚厚的茂密枝葉遮蓋住頭頂熱烈的日光,只剩下偶爾幾縷的陽光從縫隙中射下,照在神像上。殘缺的石柱石桌,散落無人打掃的枯葉。博昌在拿出包裹裡的貢品之前,先整理了一下供桌。環顧一下四周,旁邊破損的石柱上還殘留著當年自己與正清爭比身高留下的劃痕。供桌上的香燭臺裡還殘留著去年兩人留下的紅蠟油。記得當時兩人還在爭論到底是應該買白色的蠟燭還是紅色的蠟燭更好。自己堅持傳統的白色,但正清喜歡用喜氣的紅色。雖然祭拜的是自己的爹孃,但每次還是依了正清。
博昌邊回憶,邊在那個燭臺裡繼續插上紅色的蠟燭。
“博昌大哥,可以了嗎?”
等著他點蠟燭的綠桃,看出他神情暗淡。連忙起身幫忙將糕點擺上供桌。
一切擺弄好了,兩個人卻沒有馬上跪在冰涼的石蒲團上。博昌反而站得筆直,眼也是筆直的看著面前高聳石像。原本應該是尊精美的彩雕美女神像,卻因為多年沒有人維護修繕,變得有些落魄可憐。上面的彩漆斑駁大半,手指也是破損風化,臉上更是有了裂痕。從年輕的面孔一下子變得蒼老。
神女也是會老的呀。
博昌心裡感嘆。
綠桃看看神女像,又看看博昌臉上的異樣。
“博昌大哥,我們是不是應該開始祭拜了?”
“好吧。”
綠桃看著博昌跪在自己身邊,對著神像磕頭。心裡不免偷笑。兩人這樣做就像是婚禮儀式一樣。以前只能看博昌和少主祭拜,自己最多隻能站在一邊看著。少主說是女孩子不適合參與,讓她好難過了一陣子。今天可算是如願了。